他闭着眼睛。
    郝军很大声的喊了两声“爸”, 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浑浊, 看得出来, 他活不了太久了。
    “爸，我带言希来看你了。”郝军很大声的同老爷子说，说完又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柳予安邵言希道：“老爷子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可惜他说完, 柳予安邵言希并没有搭理他。
    这一路上，郝军已经把他这辈子都没经历的尴尬经历了，这会儿他脸皮已经厚的堪比城墙了。
    柳予安邵言希不搭理他, 他也能泰然自若的说他想说的话：“不仅耳朵, 老爷子眼睛也不太好了。”
    “小希？”郝军解释的时候, 老爷子也喊了邵言希的小名。
    只是他大概认不出邵言希了，也或者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到。他看了看邵言希，又看了看柳予安。
    想要从两个人中认出那个是邵言希。
    郝军注意到他的动作, 指了指邵言希, 大声说：“爸，这个是言希。”
    这句话，老爷子瞬间不看柳予安, 将目光放到了邵言希身上，喊了一声“小希”，他的声音有些颤，没插管子的手也颤颤巍巍的从被窝里伸出来，慢慢的抬起，像是要拉邵言希或者要摸邵言希。
    可邵言希站着并没有动。
    他只是冷眼看着他。
    老爷子手伸了半天，最后也明白过来邵言希的意思，他缓缓地放下手，脸上刚刚因为见到邵言希而升起的喜悦也慢慢地消失，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嘴里喃喃的说着：“你是该生我的气，你是该生我的气……”
    “爸。”听他这么说，郝军喊了一声。
    老爷子没看他，一直说：“当初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
    “爸，既然言希已经来看你了，就说明他已经原谅你了。”郝军不悦的看了邵言希一眼，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些年又一直惦记着当年的事情，邵言希刚才那么说，要是老爷子受了刺激，有个三长两短……
    对于郝军的话，老爷子明显不相信。
    郝军继续解释：“言希性格腼腆，这么多年没见，他认生，等过些日子熟悉了就不会了。”说完他看了邵言希一眼，意思是让邵言希给点回应。
    邵言希确实给回应了，只是不是他想听的。
    他说：“当初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也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也没有资格原谅你。如果可以，郝先生我能请您让您的儿子放了我们吗？”
    邵言希这话说的，郝军脸瞬间黑了。
    老爷子刚开始估计没反应过来，半天他脸色骤然一变，变得惨白。
    有些喘。
    “爸。”郝军走到他床前。
    邵言希看着他，见他恢复了平静，开口：“郝先生，我一直遵循您说过的两家断绝关系的约定，但我今天和我的爱人准备回家，却被您的儿子用枪逼着来了，我想问一下郝先生，这件事情您知道吗？”
    “邵言希！！！”郝军被气到了。
    压低了声音吼。
    他找邵言希过来是想让老爷子开心，而不是让他气老爷子的。
    老爷子看着邵言希，浑浊的眼神里全是悲伤。
    喘息的比之前厉害了。
    郝军连忙按了按铃叫医生。
    邵言希半点不动。
    眼神冷漠的无意间扫到的郝军心惊了。
    心里徒然冒出这个孩子怎么变这样了的想法，但随即他想到邵言希对他父亲对他兄弟姐妹的那些手段。
    虽然他有暗中帮助过，但决定事情的是邵言希。
    这个孩子，是真的冷漠无情。
    而邵言希也再次验证了他的话，说出了更无情的话：“郝先生，我以为您拿着枪逼我们来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您已经考虑过了。”
    “你就那么恨……”郝军问，话说到一半，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确实做错了。
    而邵言希也回应的很明显。
    要是不恨，谁会在一个就要死掉的老者面前说那样的话。
    他话没说完，邵言希却回答了。
    “不恨。”他说，没有爱又何来恨：“郝先生，您会恨一个陌生人的袖手旁观吗？”
    “不会的，就算当时恨，但也绝对不会恨十几年二十年。”
    当然，不恨，也不爱。
    既然不爱，他们逼着自己来的时候不曾想过他的感受，自己又为什么要顾忌他们的感受。
    听他一口一个陌生人，郝军快要被气晕了。
    不过也确实，他们除了那一点可怜的血缘关系，确实和陌生人差不多。
    郝军想逼邵言希说点好听的话哄哄老爷子，他还没开口，却是老爷子缓过来了，他抬头看向邵言希：“爱人？”
    他眼神浑浊，声音沙哑。
    “阿军，小希几岁，小希不是才八岁吗？”
    “爸。”郝军握住他的手，很是耐心的说：“言希二十六岁了，他长大了。”
    “长大了，长大了好，长大了要结婚，和他结婚的是谁家的小姑娘？”
    郝军看了一眼叫柳予安的“小姑娘”，不愿意提他，直接绕开了柳予安说：“你不认识，爸，你放心，言希找了一个他喜欢的人，他们很相爱。”
    他们一来，忙着检查这个检查那个，他们几个因为太挡道被全部赶了出来。
    出来后，柳予安将邵言希拉到自己身边，对郝军说：“郝先生，我们可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