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百里修的秘密
睿王扶着安德郡主走进大厅,陆离方才迎了上去,恭敬地道:“母亲,舅舅。”
虽然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听到这声舅舅不少人还是觉得脚下的地面都震了震。如果睿王早已经成婚生子的话,陆离这个突然出现在外甥虽然身份尊贵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皇城中身份高贵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却都是默默无闻的过完一生,还不如那些出身平凡一路平步青云的人。
但是睿王已经年过不惑,却依然膝下空虚。外甥虽然比不得侄子亲,但是睿王府并没有亲近的旁枝。宗室之中倒是有不少年龄合适的男丁,但是只怕睿王也看不上。如此一来,陆离这个唯一的亲外甥,只要改从母姓,睿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问题就是这个后继有人,却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睿王看看陆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身看向满殿的宾客道:“多谢诸位赏脸前来,诸位想必也知道…今年我睿王府的两桩大喜事。第一,是舍妹明绯,平安归来。第二,是少雍……”睿王的目光落到站在他身侧的陆离身上,仿佛十分满意地模样,“少雍是舍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睿王府的血脉。本王已经决定,择吉日为他更改姓氏,记入我睿王府族谱。”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场许多人还是觉得心中一睹。这其中也包括小陆大人,他压根本想要改姓。倒不是陆离对陆这个姓氏有多深厚的感情,纯粹只是觉得麻烦而已。之前跟舅舅商量的明明是将来他和清悦其中一个孩子过继给睿王府,而不是他自己改姓。又被坑了一把,陆四少十分不悦。
睿王将外甥一瞬间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微微扬了下眉不以为意。
不管在座的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此时却都纷纷向睿王殿下道贺。坐在最前面的晋王和理王更是站起身来齐声恭贺。晋王笑道:“睿王叔瞒得可真紧,咱们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之前若有什么怠慢了表弟的地方,还请表弟和姑母勿怪啊。”
安德郡主微笑道:“他小孩子家,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他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告诉我,我教训他便是。”
“……”这是自己家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也不许别人家教训的意思?
睿王道:“绯儿多虑了,本王看这小子做的很是不错。不是个会让人操心的。”
熟知内情的晋王殿下暗自抽了抽嘴角,睿王殿下这是在夸陆离放倒了昭平帝么?
安德郡主身为母亲,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儿子自然还是高兴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大哥。
陆离站在一边,淡定的听着他们寒暄。反正这种场合也好像用不着他插嘴。谢安澜悄悄移到陆离身边,陆四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这种场合无论睿王殿下说什么,他们都不能开口反驳啊。
寒暄了几句,睿王便请众人入座,宣布宴会开始。至于安德郡主这些年的经历,陆离的身世什么的,统统没有。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宾客们只得偃旗息鼓,乖乖的欣赏歌舞,品尝美酒佳肴了。
睿王殿下的态度很明显,安德郡主和陆离怎么样那是睿王府的家事,用不着外人关心。你们只要知道,睿王府的安德郡主回来了,陆离是睿王的亲外甥,安德郡主的亲生儿子就够了。至于别的,少打听!
王府后院的一角,苏绛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对面的墙壁上一点幽暗的烛火让她勉强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阴暗,潮湿,还带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苏绛云抬起自己的手,原本保养的完美无瑕的玉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蜡黄污秽粗糙,因为太过消瘦而暴露出来的青筋和松弛的皮肉让她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消瘦的鸡爪子。
苏绛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连忙将手缩回了破败的衣袖中。她厌恶眼前的一切,甚至厌恶她自己。牢房的一角挂着一方光可鉴人的铜镜。刚进来的时候她曾经在铜镜里看到过自己,满脸的斑点和皱眉,丑陋的让她自己都难以忍受。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简陋的牢房里会放置那样一块价格不菲的铜镜。将她关进来的人就是为了折磨她。
苏绛云不得不承认对方做到了,她现在每天都痛苦的恨不得立刻死去。但是她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隐约有喧闹的乐曲声不知从哪里传来,苏绛云知道这是王府在举办宴会,睿王府已经很多年没有举办这样的大型宴会了,现在这个时候……必然是睿王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就在这王府之中。
苏绛云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但是那宴乐之声就像是魔音穿脑一般,一旦听到了就再也无法散去。她痛苦的用脑袋撞着墙,啊啊地尖叫起来。
“叫什么!”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就看到苏绛云一边撞墙一边尖叫。被关在旁边的洛少麟和楚浩光都被她惊醒了,楚浩光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与自己隔了一间牢房的疯女人。
苏绛云扑倒牢房门口,却被铁牢的栏杆挡住了。她尖声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是不是!”
侍卫皱了皱眉,低头打量着眼前的疯女人。他并不知道这女人的底细,只是听她的口气倒像是认识王爷的?不过睿王府许多年没有关人了,此番关进来的自然都不会是常人。
侍卫沉声道:“安静一点,再吵闹就让人堵上你的嘴!”
苏绛云眼神凶狠,咬牙道:“我是西戎六王妃,我是西戎六王妃,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西戎六王妃?那关他们什么事儿?旁边还关着一个鲁国公嫡子二品将军和一个侯府世子呢。
“安静一点!”侍卫再一次警告,准备转身出去了。
“等等!”苏绛云突然像是清醒了一些,道:“今天…是为了什么举办宴会?”睿王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绝不可能是为了他自己回京就大办酒宴。
侍卫自然不会回答她问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站住!”苏绛云不甘地叫道。
“你还没有死心么?”一个冷冷地声音从外面传来,苏绛云茫然地抬头看过去,来者竟然是薛铁衣。苏绛云咬牙,“薛铁衣!”
上一次见到薛铁衣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苏绛云不是没有暗自在心中幸灾乐祸过。她讨厌睿王府所有的人,而在睿王府六个亲卫中,她尤其讨厌薛铁衣。薛铁衣排名比她高,武功比她强,比她更得王爷的信任。所以当年安德郡主出事之后,苏绛云就曾经想过睿王在盛怒之下一刀杀了薛铁衣最好。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命大活了下来,还成为了什么笑意楼主。而现在更是连残废的腿都好了,只看他能够自由进出睿王府的大牢就知道,睿王依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薛铁衣对侍卫摆摆手道:“你出去吧。”侍卫拱手,无声地退了出去。
苏绛云紧紧的抓着牢房的栏杆,咬牙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薛铁衣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没有空闲看你笑话。我来放你出去。”
“你说什么?”苏绛云惊愕地看着他,很快又怀疑地看向薛铁衣道:“难道,你也背叛了王爷?”
薛铁衣道:“原来你还知道你背叛了王爷,那你可还记得…背叛者死!”苏绛云忍不住颤了颤,紧紧的盯着薛铁衣,仿佛怕他当真立刻给自己一刀一般,“那你是什么意思?”
薛铁衣道:“王爷说,把你知道的关于百里修的所有事情说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苏绛云有些怀疑,“王爷……当真这么说?”
薛铁衣不答,只是淡漠地看着她。王爷说的是:出去之后能不能活得下去,就看她的本事了。苏绛云垂眸思考着,薛铁衣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西戎国师已经死了,你若是等着他来救你的话,就别想了。少夫人说,是百里修杀了他,现在说不定只有你知道百里修的秘密的,你觉得百里修会放过你们?”
苏绛云咬牙,“既然如此,我还出去干什么?”
薛铁衣道:“睿王府不养饭桶。”不走,就死。
沉默了良久,苏绛云终于抬起头来,咬牙道:“好,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是…睿王府不能再追杀我。”薛铁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苏绛云知道他是答应了。
苏绛云低头沉思了半晌,仿佛是在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我第一次见到百里修,是十九年前。那时候我刚到西戎不久,云宫势力未稳,我也还没有成为六王妃。那时候,西戎接连出了两位皇后,后族势力几乎要碾压皇室。因为西戎皇太后的原因的,西戎皇根本就没有权利。西戎皇后也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所以,就算西戎皇熬死了皇太后,也未必就能够掌握大权。我第一次见到百里修的时候,他被人追杀深受重伤被我们救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追杀他的是西戎皇的人,他是西戎皇后的人。西戎皇后对他十分宠爱,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也是因为他在西戎皇后跟前进言,我才能顺利嫁给六皇子,明…也进入了西戎朝廷。但是西戎皇后不知道的是,百里修暗地里却在跟西戎皇合作,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西戎皇派到西戎皇后身边的。”
“后来,皇太后病重,西戎皇趁机夺权。差一点就失败了,最后关头是百里修突然出手暗算了西戎皇后,才成功的。不过事后百里修却好像很不高兴,将西戎皇后整的非常惨,却不许她死。直到现在…西戎皇后依然还活着。”
“就这些?”薛铁衣微微皱眉。
苏绛云道:“明洄风不过是个幌子,西戎真正的国师是百里修。”
薛铁衣道:“这事为什么西戎六皇子好像不知道?”
苏绛云道:“他当然不知道,除了西戎皇和百里修,只有我知道。”
薛铁衣皱眉思索了片刻,道:“你暗中跟百里修有什么交易?百里修凭什么跟你合作?”苏绛云轻哼一声道:“我替他监视西戎皇和六皇子的动向,将来他会扶持六皇子登基,到时候我为皇后就可以掌握实权,助他操控西戎朝野。”薛铁衣道:“百里修到底想要什么?”
苏绛云垂眸道:“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原本原本应该是在西戎皇后手中的。所以百里修才跟西戎皇合作算计西戎皇后。但是事后却根本没找到,所以他才那么生气的。”
“什么样的东西?”
“不知道。”苏绛云摇头道,“就连百里修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当初刚刚抓住西戎皇后的时候,他几乎将西戎皇后的寝宫拆了连一片瓦一块木屑都没有放过。不过好像没什么线索。不过如此百里修倒是提过,有了那个东西说不定真的能够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薛铁衣蹙眉,想起少夫人所说的关于传国玉玺的笑话。
苏绛云道:“百里修说,这天下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得多。越过了莫罗,越过了西域诸国,还有更大更辽阔的地方。只要找到那件东西,就算是将整个天下都踩在脚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百里修有什么弱点?”薛铁衣觉得上一次问题没有什么必要再听下去了。百里修或许真的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但是同样也是一个狂妄的疯子。十几年前,他手上只怕连像样都势力都没有,就在图谋整个天下了?路,还是一步一步的走比较好。
苏绛云沉默不语,薛铁衣微微挑眉,“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绛云方才慢慢道:“我要见王爷。”
薛铁衣道:“王爷说了,下一次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苏绛云沉默。薛铁衣也不着急,平静地等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绛云道:“我不知道…这是他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还是真的是他的弱点。”
“……他,好像不能…对女子好像不行。”
薛铁衣一愣,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苏绛云说出来得竟然会是这个。一般情况下,真的不能人道的人,是很难有百里修那样的野心的。毕竟,天下皇位这种东西,如果千辛百苦的抢到手中却不能传给自己的后代,那成就感就会降低很多。甚至会给人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郁闷感。
苏绛云道:“百里修非常看不起女人,也非常的讨厌女人。跟着他的女人通常都活不了多久就死了。这些年,他去西戎的话一般会住在云宫里。被拍去侍候他的女子从来没有活过三天的,而且…死得非常惨。我怀疑,是当初在西戎宫中的那段日子,对他造成了什么不太好的影响。”
“还有么?”
苏绛云摇了摇头道:“百里修这个人…简直不是个人。正常人有的感情他都没有,正常人有的弱点他自然也没有。如果能找到他的弱点,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
薛铁衣道:“这世上没有完全没有弱点的人。”
苏绛云嘿嘿一笑,看着薛铁衣道:“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就最后告诉你一条消息,说不定,你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百里修…每一年都会去一个地方,但是只会在那里待三天。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另外,你替我转告王爷一句,如果想要杀百里修,最好不要犹豫,一照面就直接杀了他。别管有什么后果,因为只要你稍一犹豫,就有可能杀不了他了。这一点,王爷想必也体会过。”
薛铁衣深深地打量了她良久,方才道:“看来,你确实是没有什么可再说的了。”
苏绛云但笑不语,“你要出尔反尔了么?”
薛铁衣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苏绛云一愣,只听薛铁衣道:“祝你好运。”
薛铁衣从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王府里华灯高照,前院依然是人声鼎沸,丝竹声声。谢薛铁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牢房,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
前院地大殿里,睿王正在与客人谈笑饮酒。与他坐在一起的有晋王,理王,西戎六皇子,宇文策,还有几位朝廷重臣。陆离就坐在睿王的左手边,俨然是睿王府未来少主的模样。
薛铁衣悄无声息地走进大殿却没有引起宾客们的注意。走到陆离身边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厅里太过喧闹,即便是内力高强如宇文策和睿王也只听清楚了“苏绛云……百里修……”几个语焉不详的词句,宇文策微微眯眼,目光紧紧地盯着陆离。陆离淡定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西戎六皇子,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百里修。
宇文策道:“陆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陆离淡淡道:“没什么,薛先生说府中一个叛逆刚刚招供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这种小事,实在不必这个时候来打扰,坏了各位的兴致。”
薛铁衣恭敬地道:“公子说得是,是属下急躁了。”
西戎六皇子脸色顿时一变,目光死死的盯着陆离。陆离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也跟着回望过去,淡笑道:“六皇子远来是客,睿王府合该给六皇子一个面子才是。六皇子想要的人,我们已经放了。”
六皇子沉声道:“陆公子所言当真?”
陆离扬眉,“我何必骗六皇子?看在六皇子的面子上,也看在她的消息还算有趣的份上。饶她一命又如何?就算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了。”晋王好奇地问道:“表弟说的叛逆是谁?还有什么消息竟然会让表弟觉得有趣?”
陆离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是百里大人的一点私事,晋王殿下就不要好奇了。”
“……”将人的胃口吊起来了又不让问,这是人干事?
距离他们不算远的百里修自然也听到了陆离的话,虽然陆离并没有点明是哪一个百里大人,但是百里修又怎么会不知道陆离说的是谁?
百里修放下了酒杯,半垂的眼眸中杀气纵横。
苏绛云,你竟然还没死么?看来睿王府的人倒是心慈手软了。
西戎六皇子早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本王不胜酒力,先出去透口气。”这气一透,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睿王也不为难他,点头笑道:“六皇子轻便。”
六皇子犹豫了一下,看向睿王问道:“睿王殿下,方才陆大人所说的……”
睿王道:“既然他这么说了,自然是算数的。”
六皇子松了口气,对着睿王拱了下手,起身快步往外面走去了。
目送六皇子离开,在做的几个人目光都落到了陆离身上。宇文策打量着陆离,半晌方才道:“本王自诩性情难测,倒也猜不透陆公子这是想要做什么?”就算是要放了苏绛云,什么时候不能放非要在这个时候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苏绛云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宇文策实在是猜不透陆离这么做的意义。
陆离淡笑道:“摄政王想多了,不过是方才见到六皇子,突然想起来府中还留着这么一个人罢了。”
宇文策面带嘲讽地看着他,显然是在讽刺他说谎也说得如此敷衍。陆离并不在乎宇文策的嘲讽,目光悠然地落到了百里修的身上。百里修垂眸坐在一边显得十分安静,但是陆离却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只怕是十分的糟糕。
看来…苏绛云确实是知道一些百里修的秘密。不过对于这个,陆离其实没报多大的希望。他真正想做的,只是处理掉苏绛云而已。他一定会让苏绛云临死前的日子过的十分精彩。刚才薛铁衣在他耳边,根本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