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善目光正视温英娘。
    温英娘目光无惧地看着她，她早就知道答案，却依旧还要将这话说出来，温善不知她这是在给谁难堪。
    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善道：“既然都已知道，那还用问出来吗？你问不问我的答案不也是你心中所想的吗？”
    “自己知道，最多不过是猜测。但问你，得到答案能更加确定与死心而已。”温英娘道。
    温善不知该说她心真大，还是说她脸皮真厚真坚强，明知道会受伤，还硬要别人再给她插上一刀。
    “我确实讨厌你。”温善道，“但并非是从从前开始，是我和娘将你接回来后，你的那个态度。救你一命，并非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恩戴德，不过是看在家人的份上。可你醒后待我们的态度让我很生气，从那时开始我就讨厌你。”
    “可人终究是会变的，就像姐夫，一开始你们要来我这边，我还担心你们会给我添不少麻烦，可事实证明，是我想错了。只要你愿意改，我也会试着接纳你。也可如娘说的那样，与你好好相处。”
    温善坦诚地说着。
    与人交好总比与人交恶好得多。
    温英娘并非是她的亲姐，可在末世待过的温善明白，多一个朋友在危难之际也能帮上自己许多。
    温英娘没急着说话，低头轻抚过孩子熟睡的脸庞，眸光微暗。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为半个馒头打架的事吗？那时，你与我争那个馒头，我争不过你，拿石头敲你的后脑勺，将你的后脑勺都敲出了血。”
    温善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这段幼时的记忆，轻轻地颌首。
    “我穷怕了。”温英娘低头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话像是在说给温善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温英娘续道：“从小我们一家就吃不饱穿不暖，处处受人脸色看，在清水村中，就我们一家最穷。看到别人手上拿着好吃的，穿着好看的。每每看到我都很羡慕，想与她们一起玩，却总被嫌弃。你还记得吗？我们很小的时候，外婆有带人上门，将我们三姐妹都送给别人做童养媳。”
    “每次外婆带人上门来，我都很期待，等着娘点头，将我们都送走。只要去了别人家，就算过得再苦，可有一顿饱饭吃有件补丁少点的衣服穿都好。可娘每次都不愿意点头，她就是非要将我们都留在身边，你说，她图什么？“
    温英娘抬起头，眼里有着嫉妒的气恼。
    “从那时起，我就恨娘，是她将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苦，我性格变得如此冷漠，也都是她的错。”
    “所以，你恨的是娘，不是我们？”温善问。
    “你们与我有一样的命运，我为何要恨你们？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还能对她那么好？我恨她，所以出嫁后就再也不回家看她，即便许家落魄，当乞丐我也不愿回去。为的就不想再过以前的苦日子。”说着，温英娘紧紧地握住拳头。
    温善皱了下眉，问：“你们家的雪灵能过继给我当闺女吗？”
    温善答非所问，温英娘听到她的话，手上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她。
    “你成亲半年，又有一宝，为什么要雪灵当你家的闺女？”
    “雪灵很听话啊，小小年纪不哭不闹不争不抢的，我从来就未见过有那个孩子像她那么乖的。虽然我们家已经有一宝，可一宝也不是我亲生的，何况他是个男孩。我一直都想要个闺女，雪灵那么乖，你现在身体不好，不知要养多少年才能恢复，定是下不了地做事。而姐夫虽然看起来靠谱，可少个孩子的话，他负担少点，应该会乐意的将雪灵过继给我们。”
    温善做深思状说。
    温英娘面色一变，拒绝道：“善娘，我们日子现在是苦点，可孩子还是养得起，不劳你关心，你若想要女孩，就和青舒努力努力。”
    “姐，你就不怕孩子以后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怨恨你，出嫁了也不回娘家看你吗？”温善问。
    温英娘身子一怔，惊愕地看向她。
    温善嘴角微微上扬，“我这里什么都有，吃的住的穿的样样都不比大户人家差，而且还有先生教雪灵读书，不是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在我这里没有那个说法，我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一视同仁。将雪灵过继给我，对你也好，对她也好。或许，等雪灵长大也会感激你将她过继给我。”
    “我知你这好，但雪灵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我……”
    没说完的话，温善也猜得出来是什么。
    她嘴角微微上扬，将温英娘从外面带回来时，孩子都跟在她的身边就明白。
    日子过得如此苦，还愿意将孩子待在身边，那是因为舍不得。
    正因为舍不得，所以就算过继给亲妹妹都不愿意。
    “姐，现在你能明白娘当初不愿意将我们送给别人的理由了吗？”温善道，“我们身为母亲，太明白怀胎十月将孩子生出来有多累多辛苦。正因为明白，就算生活过得再苦，也不愿将孩子送给外人。对于一位母亲来说，能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
    “怨恨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找出一个理由就行。可原谅一个人同样也很简单，当你站在与那个人同样的角度做同一个抉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姐，你该和娘说声对不起。娘只是爱你才会将你留在身边，她让你受苦受累，可那也不是你恨她的理由。”
    温善温和的声音劝道。
    温英娘突然顿悟，忍不住地大哭出声。
    这么多年来，她都在怨恨温母将她留在身边，可却不知，那其实是温母对她的爱。
    而温母的爱也不过分，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看着她长大。
    今时今日成为了孩子母亲的温英娘，也明白当年温母为何日子过得再苦也要将他们留在身边的理由。
    明白这点。让她再也无法控制住压抑已久的情绪。
    终于与温英娘解开心结，温善的心情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