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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焉慌乱地四处蹦,小方按住他,“殿下,冷静。”
“怎么冷静!我该怎么办?!”夏焉不住地挠头。
“我看景相神色平和,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那是他涵养好,他心中指不定骂我千百回了!”夏焉郁闷地坐下,“程熙是他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想也知道他有多疼程熙!”
小方道:“景相是高人,不屑于表里不一。”
夏焉一愣,觉得这话有道理,小方立刻再进一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殿下,快去吧。”
夏焉终于蹙眉伸脚蹬靴子,穿上小方递来的外袍,拢拢头发走到门口时一顿,回过头来凶神恶煞道:“小方!你刚才说什么?!”
小方一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夏焉面色微红,神情严肃,“不是这么回事!不可以胡说!”
夏焉没有直接进厅堂,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挪到厅堂后的雕花镂空屏风处躲藏,闪着清亮的眼向外观察,只见景澜穿着绛红色丞相官服,坐在小几旁饮茶,想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哎,景澜喜欢喝茶,如归暖阁却没好茶,他有点愧疚。
忐忑地走出去,景澜一见他便立刻起身,还提起衣摆要跪,夏焉连忙摆手退后,一叠声道:“不不不用,千万不用……”
哎,上回同景澜说话,称呼还是爹爹。
景澜不为难他,将跪礼改为拱手,恭敬道:“臣见过殿下。”
夏焉双手前伸,又缩了回来,觉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道:“右相大人……无需多礼。”
景澜抬头微笑,神色温和语调平静,“听闻午儿病了,臣想带他回家休养,不知可否?”
夏焉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边“嗯嗯”,一边引景澜入卧房。
“睡殿下的床,午儿僭越了,臣惶恐,并代他谢殿下恩典。”卧房床边,景澜摸了摸程熙的额头,眼角眉梢流出疼惜。
夏焉看看景澜,欲言又止:“我……”
景澜微微茫然,“殿下想说什么?请慢慢说。”
“我、我……”夏焉没由来地紧张,全身发抖,尤其嘴唇抖得厉害,牙齿都在打颤,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歉意涌到嘴边,你推我挤,相互撞昏了头,不知究竟该说哪句,才能让景澜有一分消气。
但即便消气,曾经的伤害业已造下。
果然还是不该见他们,果然还是该继续混着这些没甚意义的日子,让大伙儿都当他是个无耻的废物,那样的话,有朝一日他死了,程熙及景澜他们不会伤心感慨,只会拍手称快,那样才好。
夏焉又急又悔,不断吸气,焦虑地快要哭了。
突然,手掌按上肩头,恰到好处的力度轻轻拍了拍他,他恍惚中凝神,只见景澜容姿高华,双目含笑。
“殿下精神不大好,快去歇一会儿。宫中琐事,切莫太过在意。”
夏焉在景澜的笑容里呆呆一怔。
丞相府的侍从抬走了程熙,景澜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臣近日在用殿下送的香,配上午儿在青州时亲自种下的龙井,实在是相得益彰。多谢殿下记得臣的喜好。”再度躬身,告辞。
夏焉双唇微张,直愣愣站着。
之后数日,夏焉从早到晚不说话也不做事,就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呆坐着,连眼睛都不怎么眨。小方吓坏了,担心他旧疾复发,正准备寻人备药,突听他吐出两个字来——
“程熙。”
夏焉直勾勾望着前方。
“我对不住他。”猛地起身,夏焉奔出如归暖阁。
小方一惊,连忙暗中跟上。
夏焉跑进御花园,蹲在御水湖一头的小亭里,静静观察连接湖水两岸的那条三人宽的弯曲石板路。一个多时辰后,苏兰儿带着两名侍女从那头走来,夏焉从亭中站起,迎了上去。
湖心狭路相逢,两名侍女谨慎地对望一眼,苏兰儿抱起双臂,眼皮一翻,不屑道:“呦,还想再罚站呐?”
夏焉盯着她低声道:“以后,你我的恩怨只在你我之间,不可扯上旁人。”
“是说午阳哥哥?”苏兰儿嗤笑,“你简直有病!以前扮做女孩子讨好他,他都不要你了,你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既然你也知道午阳哥哥喜欢的是女孩子,就赶紧省省吧。”
“下一回,我定将你推到水里。”夏焉不理她那些话,“你说我欺负你,那我便欺负给你看!你要告状就随意去告!”
苏兰儿睁大双眼,看看周围,一时有点害怕,顽强地一招手,对侍女道:“我们走!不要跟这疯子多言!”转身而去。
夏焉胸口及脑顶如火焰燃烧,捏紧拳头上前,走直线穿过两名侍女,而后行速不减,径直撞上苏兰儿!
苏兰儿大叫着向一旁跌倒,幸得侍女托住才没落入湖中,她按着胸口后怕地喘息,心有余悸地看着走远的夏焉披着披风的嚣张背影,凄声喊:“咱们走着瞧!我跟你没完!”
午后。
秋光爽然,夏焉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用筷子拨着一小堆粟米,粟米上几只小黄鸟走来走去,低头啄食,珊然可爱。
“小方。”夏焉平静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是个姑娘,我恃强凌弱。”
“是她先不对的。”小方蹲下,伸出手指逗鸟,“而且殿下去找她的时候并没有抱着恃强凌弱的心思,就算她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殿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