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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高,平原短草,宜纵马飞驰。
夏焉起了个大早,将华贵公子袍换作白锦缎箭袖,搭一领披风,头发全部束到脑顶,精精神神地前往京郊学骑射。
与小方到得约定处,只见旷野上立着二马二人,黄马旁穿枣红的是薛晨星,威风凛凛的青灰马旁……
夏焉眼前一晃,走上前去,大惊——
黑衣黑靴,短打束腰,宽肩长腿,身量极高。腰间银鞘弯刀与七星镖闪亮夺目,蓬松长发随意半束,额前两缕潇洒地随着风飘,嘴边一圈浅浅胡茬透着不羁落拓,未修的眉毛略显粗犷,但微眯的双眼和微勾的唇角诠释着大义仁心!
啊!是镇八方侠!
可是……
为什么他长得和程熙一模一样?!
第10章 谁是阵八方
京郊旷野,远山流水,低树环合。
夏焉与程熙在前方骑马,薛晨星与小方稍稍落后,然后越来越后越来越后……直到彻底消失。
夏焉浑然不觉,只是一心盯着换了装扮的程熙。
“程熙,你也看过镇八方侠吗?”他开心地问。
程熙额前的两缕垂发随风轻飘,手握缰绳身姿挺拔,目视前方淡定道:“镇八方侠?是什么?”
“你不知道?”夏焉迷惑地眼珠转圈儿,“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样?”程熙低头看看自己,厚着脸皮继续扯谎,“我平日练武或到野外,为行动方便,都这么穿。”反问夏焉,“有何不对?”
夏焉更加迷惑,扁扁嘴道:“为了方便,为何不把头发好好束起来?”指指自己光溜的脑门和束在头顶的书生团,意思是你该像我这样——他这般打扮仿佛年少了三四岁,更显可爱率性。
然而程熙暂无心欣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咳,脑中飞速旋转着这突如其来令他毫无准备的一问,片刻后神情一喜,道:“哦,是这样,射箭时,额前发丝能帮助判断距离方位,增强准头。”
“这样吗?那我也要!”门外汉夏焉露出学到了诀窍的激动之色,两指拽住额角发丝忍痛往外抽。
程熙:“……”
从未说过谎话的程大公子终于愧疚起来,英俊的面颊微红。
不久后。
夏焉两脚开立,挺胸提气,左臂前伸,右臂后撤,吃力地抿唇拉弓,双手微抖。
他瞄着五步外的一棵树,鼓脸憋气半晌,突然放下弓箭,回头郁闷地说:“程熙,头发不仅不能帮我,反而会挡到我,是不是因为我还没练到家?”
微风中,乱七八糟的发丝在夏焉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颊上来回晃荡,他的眼睛难受地眨着。
程熙:“……”
故作镇定走上前,与一脸委屈的夏焉对视片刻,低叹,抬手将他那些乱发拨上头顶按住,转身来到他身后,按肩推脚调整站位,凑近耳边,硬着头皮道:“那是高阶技巧,你先练动作和力量。”
“哦。”夏焉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在程熙的贴身帮助下第二次抬臂抿唇发力,结果又一阵风吹来,他晃晃脑袋再度停下,转身指着自己鼻尖,仰头悲愤道:“程熙,这回是你的头发挡我!”
爽风仿佛在跟他俩开玩笑,将程熙江湖侠客式的飘逸发丝尽数吹到夏焉清白的脸上,还来回扫荡,仿佛骏马马尾在给漂亮的白芍药扫灰。
白芍药委屈地瞧着骏马,骏马按着白芍药脑顶,怔了怔,只得道:“风太大,先学骑马,射箭下午再说。”
下盘坐稳,腰腹发力,控缰辨位,俯身迎敌。
夏焉听话地跑了整整一上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直喊不行,要下地休息。
程熙看看天色,将带来的包袱解开铺在大树下,摆出其中的熟食酒水,说:“中午对付一餐,晚上到我的别院,咱们再好好吃喝。”
“这么丰盛也叫对付?!”夏焉惊喜地小跑过来,盘膝一坐,猛地叫声“哎呦”。
“怎了?”程熙立刻问。
夏焉皱着脸说:“屁股疼,腿疼,脚也疼,脸被风吹得疼,总之浑身都疼。”
程熙耐心笑道:“你首次练习,自然会疼,习惯就好。”
夏焉胡乱“唔”了一声,双手伸出,放在程熙递来的水袋下洗好,急不可耐地大快朵颐。
程熙不解道:“真地很好吗?”对他来说,这午饭相当凑活。夏焉口中塞着食物,手轮着一指,含糊道:“卤菜卤肉、水果糕点,清水素酒,应有尽有,还是幕天席地的野餐!当然好!”
他自小被关在谭府,而后做了半年程夫人,又做皇子至今,对于旁人来说很平常的郊游玩乐在他的人生中却是完全没有的。
程熙虽聪慧,但经历使然,一时没能参透,只是瞧着夏焉吃得开心幸福,目光便有点挪不开了。
他靠过去,用帕子轻轻揩去夏焉额角的薄汗,将他爱吃的几样菜调到手边。
饭后,程熙收拾残局,夏焉将披风解下铺在一旁,脱了鞋坐上去。程熙回头一看,无奈道:“又要脱鞋?这是在外面。”
“舒服。”夏焉双脚对着碰了碰,理直气壮道,“周围又没人。”
程熙眉峰一挑,“我不是人?
“你……”快意的语调戛然而止,夏焉撇撇嘴,小声道:“你又不是没看过。”
程熙蓦地一怔,神色微变,不再说什么,走到河边去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