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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程熙垂着头,略无力地反驳,“那你坐在那边说不就行了?”
“可是我想看着你啊!”夏焉理所当然道。
程熙的手又一动,脸“唰”地红到脖子根。夏焉看到了,笑着从书案上跳下,回到床边仔细穿好棉袍靴子披好披风,说了句“书案你来收”,便向外跑。
程熙起身道:“你做什么?”
“出去逛逛,你不要跟来。”夏焉转身,严肃地提醒,“千万不要!”
走在安宁静谧的丞相府中,呼吸着被雪润过的气息,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夏焉心中没由来地畅快。
不多时,二公子住所梧桐居到了,夏焉从院外探头,发现景晚月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两条长腿一曲一伸,双手随意搭着,细密的雪粒铺在清瘦的身上,颇有几分冷寂肃杀之意。
夏焉不禁想:为什么程熙和他的兄弟都长得这么高、身材这么好呢?明明建平帝也很高,身形也很挺拔,可自己为何就这么矮?
唔,或许是因为娘亲。
想到娘亲,他心中有点难过,又有些温暖,不自觉发出了声音,正在沉思的景晚月发现了,又要起身,他连忙跑过去摆手说:“不用行礼不用行礼!”索性抱着双膝蹲下,抬头微笑。
景晚月有些不自在,道:“嫂子。”
夏焉脸一红,说:“我不是嫂子啊。”
景晚月便改口道:“殿下。找我有事?”
“我想和你聊聊天。”夏焉眼眸清亮,犹豫道,“晚月,你有小宝宝了?”
景晚月露出尴尬,目光移向一边。
“真好啊。”夏焉感慨道,“有一个小宝宝在你肚子里长大,然后生出来,一点点养育它,从一个软软的小肉球慢慢变得可以走路,可以说话……走路的时候是踉踉跄跄的,说话也说不清楚,有时候还鸡同鸭讲,多可爱呀。”
景晚月一愣,再看夏焉,原本锋锐疏离眼神有些变了。
夏焉笑起来,说:“其实程熙不是想批评你,他只是意外,又怕你被人欺负。他是长子,看着你们的时候,大概不只是像看弟弟,也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想管教一下。我已经说过他了,他正在愧疚呢。”
“我听薛晨星说,你们三个小时候经常穿一样的衣裳,还在一张床上打闹,我真羡慕,我都没有这样的兄弟。我也羡慕你,晚月。”夏焉的眼神与语气极为认真,“你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情,还做得那么好!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可能就活不了了,当时看到你来了,就好像看到了神仙!”
景晚月的神色难得地柔软了,说:“就算我不来,大哥也决不会让你有事。”
夏焉摇摇头,“但是大伙儿心中都期盼着你,非常期盼。”
“是么?”景晚月犹豫片刻,眼眶微有泛红,“四殿下,你大概不知道,爹爹怀着我的时候,全家人都希望我是个女孩儿,从我的名字上就看出来了。”
夏焉一愣,“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因为午阳、晨星、晚月很搭配吗?”
“大哥与晨星的确是一个生在午时,一个生在黎明,唯独我是凑上去的。”景晚月苦笑,“小时候,大哥他们也不止一次提过,如果我是个女孩儿,是个妹妹该有多好。时间长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想,如果我是个女孩儿,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是不是我也就不会因此而失落了?”
“你不要这样想……”夏焉心疼地看着他。
“最初我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景晚月道,“但去了边关,看到大漠长空晚月,当真是开阔壮美、苍茫雄浑。我又迷惑了,心想爹爹为我取这个名字,是否也有这一层含义呢?可转念一想,这大抵是自欺欺人。”
“不是这样的。”夏焉目光坚决,语气笃定,“你看看我,我以前叫谭嫣,我做了十八年的女孩儿,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但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娘亲还有谭相,他们心中爱我,与我是男是女、姓甚名谁、是何身份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就是我。同样的,纵然景相他们从前对你有过其他想象,但当你出生,成为了独特的你之后,想象就过去了。好比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宝宝,也一定会在心中描绘它的样子,但若日后它与你想的不一样,难道你会不爱它吗?或许有些人会吧,但景相、程大人和程熙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景晚月一怔,夏焉笑了,说:“我与他们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日,但他们经常提到你,让我对你充满了憧憬。程熙也说,景相和程大人固然不愿不忍不放心,但因为爱着你们,所以支持你们,希望你们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有这梧桐居,我知道这是程大人的母亲在世时住的地方,是丞相府中最重要最尊贵的地方,现在给你住,不正是因为大伙儿都喜欢你,爱护你吗?一家人当然会有磕绊争吵,但景相他们通情达理,比父皇好多了,所以晚月,你有话一定不能憋着,说出来,他们会明白你的。”
景晚月蹙眉,“你这样说圣上?”
夏焉撇撇嘴,手指在雪地上轻轻地划,“父皇面前我也这样说,大不了就是罚我。”
景晚月笑了,夏焉也开心起来,接着脸色突然一变,道:“对了晚月,你有小宝宝了,不能穿这么薄,也不能坐冰冷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