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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板凳下巴都快掉了,使劲儿咽下一口馒头,起身上前,“不、不是吧……大人您怎么能这样!”
夏焉背对着他说:“今日同你娘去李老板府上,他们言语无状,惹到本官了,本就想着让你娘滚蛋算了,但又略有犹豫,如今你们竟还拐了程熙,那本官就彻底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半个时辰之内,本官不想再看到你们,否则莫怪本官让衙役动粗!”大步走出厨房。
板凳半信半疑地四处看,猛然发现娘居然没一道回来!难道她已经被扣在公堂上,准备用刑了?!
小孩子经不住吓,一顿犹豫后,板凳在义气与孝顺之间选择了后者,一溜儿烟追上夏焉,拽着他的衣摆一跪,哭诉道:“大人您别生气!我招我招我都招!您千万别对我娘用刑!也别赶我们走!否则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夏焉转身,面色仍微微不善,“那要看你说得如何。”
板凳已有些急出了眼泪,点头如捣蒜道:“您放心!我、我一定好好说!”
他一股脑讲了中午与程熙的对话,说程熙在听到夏焉去相亲时目瞪口呆地愣了一阵,接着又急切又诚恳地对板凳说,他愿意去给阿玉做工,还希望能做别的工,请板凳帮他找做工的地方和住处。
板凳顿时惊了,想做工他明白,可换住处是怎么回事?!
程熙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他不想再依靠夏焉了。
板凳先是一愣,接着突然被点燃了胸中男子汉的责任和气概,顿时就理解了程熙。
他拍着程熙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帮你!你做得很对,虽然你脑子有些傻,但大丈夫绝不靠人!单从扎花的手艺就能看出你是有本事的,以后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程熙顿时也热血起来,起身握拳重重点头,随同板凳出门,又请他帮忙对夏焉保密。
他们首先去了阿玉家,阿玉十分喜悦,当即从家中誊出间小房子给程熙住,还请父母与兄长再帮他找其他工。
“大个儿在阿玉家吃饭,我又不给她做工,不好意思蹭饭,就回来了。”板凳泪眼汪汪地瞧着夏焉,“就是这样,我一句没说谎,大人,您、您……”
夏焉听得目瞪口呆,他近日公务繁忙,浑然不知程熙和板凳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居然搞出来这么多事!
哎,他应邀去李老板家,只以为是城中富户想要结交,根本不知还有说亲这一项,待到他家女儿出来待客时他才恍然大悟!当即就拒绝了!
可程熙竟一知半解离家出走!
夏焉满心复杂,也走去门槛上坐下,低头按着额顶疲惫叹息。
板凳怯怯地上前道:“大人?”
夏焉道:“带我去找他。”
板凳缩着,平时的活泼劲儿全不见了,试探道:“大人,我有些话想说,您能不能别把这算到我娘头上?”
夏焉抬眼看他,问:“你想说什么?”
板凳想了想,带着些许不安道:“我觉得大人现在不该去找大个儿。”
“哦?”夏焉茫然。
“大个儿想靠自己,总靠着大人他觉得丢脸,我觉得他想得对。而且大个儿很能干,我相信他。”
夏焉心中一震。
“阿玉一家都是好人,何况大个儿还能帮他们,他们可欢迎他了!绝不会欺负他!”板凳再道,“要不我每天去看一次,若真有不好,我再来跟您说,行吗?”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夏焉,“今天大个儿发现自己能在阿玉家中做工,还能去其他地方做工,他特别高兴。我觉得,如果现在大人过去把他抓回来,他一定就不高兴了,他会难过的,真的。”
夏焉登时意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一个小县的孩童口中说出的。
一时间,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近来他对程熙的态度和做法,都是程熙不想要的?
是他太过大意,忽略了程熙内心细腻的变化,还是他太过天真,以为如今程熙傻着,就可以不在乎他的想法了?
他太差劲了。
明明是程熙最最亲近的人,却完全不如板凳,甚至还伤程熙最深。
“板凳。”夏焉严肃地抬头。
板凳立刻一个激灵。
夏焉诚恳地瞧着他,认真道:“谢谢你。”
“啊?!”板凳大吃一惊。
夏焉起身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听你说这些,我知道你是真心为程熙好,谢谢你。你很聪明,又孝顺、又讲义气,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大的人才!我答应你了,先不去找程熙,就劳烦你帮我看顾一下他,有事要立刻告诉我!”
“行!”被夸奖了,板凳一脸骄傲,接着又心事重重,“大人,那我娘……”
“哎呀逗你的!”夏焉轻松地说,“你娘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姐妹,一起逛街去了!”
“啊啊啊?!!!”板凳下巴掉了一地,“所以大人方才是在诈我?!可您怎么知道……”
夏焉晃晃脑袋,理所当然道:“因为我问你程熙在哪儿的时候,你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而不是‘他不见了吗’之类的。”俯身轻点板凳额头,“聪明是聪明,但还远远不够。”转身潇洒地走了。
板凳瞧着夏焉的背影,愣了片刻,悲愤而愧疚地仰天长叹。
然而夏焉根本不可能潇洒。
他最近很忙,积压的案件要审,富户要见,贫户要访,城内道路店铺要继续规整,还要想办法铲除城外盘踞的一小伙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