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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道:“郡王能调动的只有未经实战的八百府兵,他身后虽还有丽贵妃母家和君后母家的一些支持,但那些力量此时尚不敢动,所以比起攻城,更好的选择是围城。”
夏焉垂眸想了想,喃喃道:“围城好像更难对付。”
“没错。攻城的话,我们人多且有险可守,胜算更大,一旦围城,则成了他们以逸待劳。”
“那……”
正说话间,一衙役急匆匆冲进小院,大难临头般道:“大、大人不好了!百姓们不知为何听到了风声,拖家带口地出城,城中大乱!”
夏焉大惊:“对手正赶着来,此时出去不是更加危险?!快关闭四方城门!我即刻前去!”
夏焉迅速换上官服,与程熙一同上街,百姓们或扛着包袱拖着行李或背着老人领着孩子,踏得街上尘土飞扬鸡飞狗跳!更有些撞到了街边摊贩,物品散落,人们一时哄抢,相互争执甚至扭打,实在无比混乱!
“不要跑不要打!”夏焉冲上去阻拦,“城中很安全,出城才危险!冷静!不要跑!”
大伙儿彻底慌了神,根本没人听他的。
“焉儿小心!”程熙连忙将他拽回来护住,大声道,“这样无用,直接去城门!”
北城门关闭,门前驾了一排削尖的大栅栏,士兵们持刀枪阻拦,却仍不能震慑一波波急着出城的百姓。
夏焉在程熙的陪伴下快步登上城墙,百姓们看到了,倏而一静,接着激愤喊道:“我们要出城!放我们出城!”
“大伙儿冷静!听本官一言!”
夏焉身姿笔挺神情坚决,对着下方拥挤推搡的人群笃定地喊。
“林江郡王要造反,先拿宣梧县开刀,但请大伙儿放心,他兵力不足不敢攻城!大伙儿回家去吧,县里粮食充足,绝不会让大伙儿挨饿!这时慌不择路四处奔逃,才是危险重重的下下之策!”
百姓们一听,一时安静,相互对望交头接耳,明显有所动摇。
夏焉刚有点放松,突听城下一年轻男子的声音越众而出,冷冷道:“林江郡王为何先拿宣梧县开刀?”
夏焉一愣,百姓们也一愣,程熙利眼扫去,只见人群角落里站着个身材精悍帽檐低垂的男子,接着,男子“嗖”地消失,唯余飘忽身影若有若无地窜动,声音却继续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江郡王根本不是造反,而是专为你来。三年前被证实了身份的四皇子夏焉,就是你吧?”
话音落,人群陡然安静,接着又猛地哗然,百姓们瞠目结舌地望向城头,那男子又道——
“四皇子不学无术人尽皆知,如今来了宣梧,便祸害起了这里的百姓。”
“你……”夏焉下意识失措。
“你早知有今日,让你那奸夫训练兵士,但不告诉大伙儿,就是以防大伙儿逃离,林江郡王来了你无法应对吧?如今有大伙儿替你上,再不济,至少有陪葬了!”
“你胡说八道!”夏焉现在城墙上,气得大吼。
“事实如此,我如何胡说?历来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你如何敢信誓旦旦地说呆在家里就没事?县中究竟还有多少余粮,你敢打开粮仓给大伙儿看吗?一旦粮食告急,自然要先供着你皇子殿下;一旦有逃生机会,自然亦要先留给你。百姓?那算什么东西!”
人影一闪,漫天白纸飘散,百姓们纷纷抬手去接。
“看看这檄文!他才是要造反的那个!与他在一处便是做反贼!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飘远,檄文传递,百姓们彻底失控,夏焉来不及想别的,只急切地一拽捕头道:“控制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城!”
肩上传来一个力量,他扭过头,只见程熙严肃道:“回县衙,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来。”纵身跃下城头,迅速消失不见。
县衙公堂。
夏焉疲惫地靠坐在青天匾额下的宽大木椅上,闭眼按着眉心,腹部隐隐胀痛。
一路浑浑噩噩,他简直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许久后,县丞、主簿、捕头、六房掌事等主要属官都来了,他连忙坐正,一手按在腹底,强打精神道:“百姓们都安置好了吗?”
县丞抱拳道:“大人放心,喊得最激烈的那群已分块看守,几个特别能挑事的也已投入大牢,剩下摇摆不定的驱赶回家,捕快衙役正在街上巡视,绝不会让他们再随意出来。”
夏焉点点头道:“辛苦了。”想了想,又低声道:“我是为他们好。”
县丞等人相互看了看,皆露欲言又止之色,夏焉反应了过来,道:“你们想说什么?”
众人神色艰难。
夏焉有了预感,吸了口气,忍着胸口的难受,道:“说吧,大伙儿都很熟了,无需避忌。”
一阵沉默后,性情最为爽朗的捕头道:“大人,您、您当真是……四皇子殿下?”
夏焉一怔,道:“我……是,但我来宣梧做县令的时候是削了皇子名号的。”
众人相互一望,起身提衣跪拜,夏焉忙倾身道:“你们不要这样,快起来。”
众人跪着不起,犹犹豫豫片刻,县丞终于道:“大……殿下,方才城门处那人说的那些话我们是不信的,我们绝不信您会造反,也绝不信您会故意坑害大伙儿,只是……”重重一叹,“那人有一句话是对的,您与林江郡王有仇,若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