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页
“诸位!”夏焉面色严肃,掷地有声,“我的确是夏焉,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我也的确与林江郡王,即是二皇子有私仇,他今日率兵来犯,亦的确是因为我在这里,但整件事绝非如此简单!我这便将一切都告诉你们,孰是孰非,自有决断!”
“我的生母乃是一位宫女,她人微言轻,被二皇子及其母妃丽贵妃陷害,终至走投无路自尽身亡!我,亦因为他们母子,二十多年不知身世冤情、始终男扮女装躲避逃难!养育我的恩公,前任左相谭大人亦为我忍辱负重郁郁而终……”他眼眸含泪,捏紧拳头大声道,“此仇不报,我如何为人子?如何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丽贵妃终得天收,然二皇子紧追不舍,他之所以被贬为林江郡王,便是因为暗杀我不成而受过!如今他卷土重来,为一己私欲挑起干戈,更放入奸细惑乱人心!”
夏焉一提身前奸细的头发,一剑架上脖颈,“这便是先前在城下妖言惑众的人!你们有谁认识他?!”
百姓们仰头看来,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他根本不是宣梧县人氏,潜入我县只为挑拨离间!”伸手从奸细衣襟中取出一本册子,向下一扔,“文牒我做不了假,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他乃京城人氏,去年随二皇子迁至林江城郡王府!此人一番言语,安的是什么心,难道还不够清楚吗?!若非抓到了他,还不知他日后要在我县挑起多少事端、暗害多少百姓!今日……”吸了口气狠狠咬牙,攥紧剑柄亮出剑锋,冷声道,“我便拿他来祭旗!”
夏焉偏开头,双眼一闭,右手剑刃一抹,如注的血流喷洒而出!
百姓们有的闭眼有的惊呼,夏焉大口喘息,轻甲下的腹部不断起伏,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城下的骚动彻底停了。
夏焉一脚踹开那奸细,武靴上前一步,踏着地上的鲜血,道:“没错,我不在此,林江郡王就不会来,但我绝无半点儿拖大伙儿下水的想法!宣梧县从前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样?来此之后我做过些什么,相信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我提这些绝非邀功,只是想让大家冷静下来,明辨是非!我夏焉堂堂正正,祸事既是由我引来,便由我为大伙儿解决!”一手抚上将轻甲撑起的腹部,“如今我身怀有孕,腹中孩儿已五月有余,我愿以它立誓,自此刻起,我夏焉会保护宣梧安稳、保护大伙儿无恙,无论面前有多少危险艰难,我绝不退缩半步!”
缓了片刻,他再道:“有些话我不便多言,但你们须知,林江郡王此举绝不仅仅是为了报私仇!你们当真以为跑出宣梧县就安全了吗?孤立在外无依无靠衣食无着、随时可能面临兵阵交锋才是真正危险!”
空隙间,百姓们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一人说道:“好像的确是二皇子才是坏的,听说他从前就经常做坏事。”
“似乎是,似是多次陷害太子殿下来着。”
“若真要是好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领着军队过来。”
“也是啊……”
“其实大人倒是挺不错的,平日没架子,还一直给咱们办实事,山东头的地垦出来,不是又多收了些粮食吗?”
“对啊,在巷子里游散的乞儿也都收整了,前几日我瞧着他们在小码头做工,不也挺好的。”
“据说大人还在林中发现了一种新木料,捣拾捣拾能卖好多钱呢!”
“真的吗?!”
“木料场的人都这么说,好像他们现在已经做上了。”
……
突然,低声议论中一质朴的女童声高昂道——
“大人!我们不走!我们信你!”
夏焉凝眸望去,竟是阿玉站在人群中跳着大喊。
话音落,几个穿文士衫的人也高声道:“没错!我们不走!宣梧乃是我辈家园!家园有难,怎能临阵逃脱!我们要随大人守着宣梧!”
是私塾的教书先生与学生们。
夏焉鼻尖猛地一酸,眼泪又有涌出之势,他连忙忍住,只见一群穿短打的壮年男子也喊起来:“相信大人!我们相信大人!敌人来了,我们就上阵杀敌!”
是木料场的工人们……
夏焉扭头望向程熙,程熙温柔一笑,伸手扶上他的后腰。
强大的支持涌来,夏焉胸中激荡,勇气满溢。
“好!大伙儿既然有此决心,那我也不瞒诸位,如今县中存粮还可支持三月,三月之内,此事必决!”夏焉一扬眉,再道,“县衙属官听令,自此刻起,计算每人每日所需粮食,挨家挨户登记余粮,不足者由县衙添补;富户存粮暂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动用,日后当真用了,亦由我四皇子夏焉加倍补上;军中,无论将尉兵士,日常用度加倍;县衙自我以下与百姓同食同用,违者军法伺候!自此刻起,我不在这城头督军便是在县衙理政,百姓有事可直接前来报我!同样的,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无事生非者,我亦坚决不饶!”
百姓们一时寂静,接着大声呼喊起来。
更远方,大地忽而传来震动,墨蓝天空下,一排黑影压着地平线逐渐向前。
呼喊声戛然而止。
“不要怕!”夏焉面色笃定,将长剑挥出,喝道,“坚守共度,勇者必胜!”
凝眸望去,百姓们的神情与初时截然不同了。
夏焉将长剑于空中向下狠狠一劈,将插旗的台座劈掉一块,道:“程熙!我命你写下林江郡王的倒行逆施之行,以及今日我宣梧百姓义薄云天的保家卫国之举,我要此文流传百世,成千古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