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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胡老太没管这个孙子,听着屋子里面传来的抽打声和嚎哭声,要说老四这几个孩子里,最乖的就是军子,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也不知道这个丧门星发哪门子疯,伸手推了推门,“搅家精,你赶紧给我住手,打孩子也有个轻重,别把我孙子打坏了。”
    屋子里的陈春红一听,火大得不行,就没一个省心,我管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死老太婆插手了,“打坏了,也是我生的,又不是你生的,你急个什么劲。”
    说着,手上的劲,又重了几分。
    看着完全在地上滚的大儿子,也不打算去把他拎起来,避开头的位置,手里的细竹条,往身上乱抽乱打,儿子在地上滚,她在步步追着,“我让你躲,让你哭,你再叫,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看谁敢拦,我今日就索性打死你,免得以后成祸害,谁要敢拦着,我就一并打死。”
    最后一句,说得又重又大声。
    门外的胡老太,哪听不出来,这是在说,连她也要一拼打死,气得一边大力拍门,一边叫骂道:“陈春红,你个搅家精,丧门星,你要打谁了,来呀,你来打我呀……”
    刘艳只觉得她奶,这纯粹在给她妈添乱。
    她妈现在是没空,等打完了大哥,就她奶这闹劲,骂上半天,估计她妈憋不了气,又得找她奶吵一架,这也太费精力了,得把她奶调开,刘艳转身走到后门,看到她二哥在编条子,直接道:“二哥,条子我来编,你去大伯家找刘兵,让刘兵大声叫奶。”
    他记得,家里几个堂哥,都很怕她二哥。
    “为什么?”刘华问道。
    “奶最疼刘兵,刘兵一叫,奶就会跑回去,没功夫在外面骂我们妈了。”
    “那我过去揍刘兵一顿。”刘华说道,能帮他妈就行,反正他早就看刘兵不顺眼,只是现在,刘兵都避着他走,轻易逮不着。
    “别,你吓唬吓唬他就可以了,大伯还在家,真打了他,奶又得追着你打,回头还得找妈算账,你自己也小心点,快点去,奶一过去了,你就立即跑路。”
    “好,我马上去。”刘华加快编细竹条子的速度,却让妹妹一把夺去,“给我,我来编,编好,我给妈送去。”
    “你会不会?”刘华怀疑。
    刘艳用实际行动告诉二哥,她会编,就像编四股辫子似的,刘华见小妹的动作麻利,才转身往右跑,绕过堂屋后面去东边。
    被打得满地滚的刘军,在看到他奶只在门外骂,无法进来,并且,他奶很快就离开了,他妈抽得越来越重,在看到他妈抽断一根条子,又接过他妹递过来的第二条子时,终于意识到,没有人能帮他。
    他妈真的会打死他。
    “这根比我刚才那根结实多了。”他妈接过细条子,在手里甩了两下,唰唰作响,这停顿间,他想爬起来,全身痛得他都爬不起来,更别提逃,而且逃也会被他妈抓住。
    前面两次,他一次都没有逃成功。
    他已经完全没有信心了。
    “还有没有细竹子,有的话,再多编几根来。”
    “有的,我马上去。”刘艳说着往外跑,她妈教训大哥,她还是不要站在这里看了。
    刘军慢慢爬起来,倦缩成一团,往墙后靠,随着他妈拿着细条子走过来的步伐,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害怕极了,面前的地上,散落的,都是打断的竹节与竹叶,浑身都痛,当他妈举起细条子时,还没落下,恐惧到了极点,哇地一声,扑上前,抱住她妈的大腿,“妈,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妈,别打了,别打了……”
    “我再也不偷吃,再也不一个人吃了,妈,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求你了,求求你了。”刘军苦苦哀嚎道。
    陈春红低头,看着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白皙的脸蛋,一向干净的衣服,都蒙上了一层灰,此刻,跪在地上,红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眼里的恐惧,都没有遮掩地流露了出去,不像之前,还憋着一股子不服气。
    现在只剩下哭求与畏惧。
    “我以后会对弟弟妹妹好,会帮妈干活……妈,你别打了,我会听话的……我听话的,别打了。”一边哭,一边说,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陈春红扬着细条子,没有落下,更没有收回,板着张脸,问道:“还有呢?”
    “还有?”刘军仰起头,满脸疑惑地望向他妈,心里又急又怕,怕回答晚了,那根条子又落下,可是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他不知道,“还有……还有我什么都听妈的,我听话……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啪地一声,细条子打了下去,“好,你妈我告诉你,还有每次做错了事,都是别人的事,不关你的事……”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打了,求你……妈,求你,别打了。”刘军一把抱住他妈的腿,往他妈身上躲。
    陈春红却没有停,连抽了四五下才停,“这几下,是告诉你,犯了错,不要总想着推给别人,自己干的事,自己承担。”
    “我知道,知道了,妈……妈。”刘军连连点头,抱着他妈的腿大哭,喊妈喊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在后院的刘艳,听了都觉得惨痛,看这架式,她手里的这根条子,估计派不上用场了,午饭是红薯煮饭,早在她妈回来前,她和二哥就煮好了,今天中午,怕是来不及炒菜,而且她妈收拾大哥这一顿,也累得够呛的。
    想了想,刘艳打算直接烧个平菇汤。
    她正要把锅里的红薯饭,用碗装出来时,二哥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先是走到井水桶旁,拿瓢直接喝了一大瓢水,咕咕下肚,“渴死我了,渴死我了。”刘艳看了,想制止都来不及。
    “我们家外面,来了好几家的人,不过都走了。”
    “你有没有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问,我让奶追了一条田埂,然后绕道跑了回来,没有去前门。”刘华回道,看妹妹要装饭,忙地走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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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后续
    刘艳后来才打听到, 家门口来的那几家人,是上午帮大哥割草的孩子的家长,人家家长来向她妈告状了, 让她妈管管大哥刘军, 让刘军不要支使他们家孩子干活,能来告状的,更主要是听说今天大哥交了五百斤草,记了十个工分。
    要知道,一个男劳力全天的工分, 也才十工分。
    那几户人家多少有点眼红。
    村里割草的活,都是孩子们赚工分的活,一个孩子一天割一两百斤牛草, 已经是顶天了,谁知大哥一天交了五百斤,可不惹眼了, 那几户人家, 觉得自己孩子干了活, 工分却没算到他们家头上, 所以在家里捶了一顿自家的蠢孩子后,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就过来找碴,说道说道。
    正巧赶上,陈春红收拾刘军。
    打孩子的惨叫嚎哭声,院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几户人家来了看看,人家都在打孩子了,他们还能咋办,何况,陈春红那性格,也不是好惹的,又灰溜溜地走了,
    下午陈春红出门去上工,陆续有人和说起这事。
    到了晚上,陈春红回来后,问起大儿子刘军这件事,刘军瞧着他妈脸色有些严肃,心里有些害怕,身上中午打的伤,还隐隐作痛,他下午待在屋子,躲在床上,都没敢动,“是他们要帮我干的,我没有让他们帮我干活。”
    “呵,人家就愿意帮你白干活,你妈我咋就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事。”陈春红一边炒着菜,一边凉凉地说:“来,跟你妈说说,让你妈明天也能找几个来帮忙白干活的。”
    蹲在灶台边烧火的刘军,瘪了瘪嘴,“他们想吃我的糖。”
    “这么说,你还藏了很多糖,都能出去充大爷了。”
    “没有,妈,没有糖了。”刘军急忙分辩,生怕他妈误会,又抽他一顿,“就第一天,就前天,尾巴抢了我的糖,我让村里的孩子揍了他一顿,把糖抢了回来,抢回来的糖很脏了,我没要,就给他们吃了,然后,昨天分出去的那半颗,是我自己一天分的,妈,你说了,你一天给一颗的。”
    “那今天也分了半颗?”
    “今天没给,但我和他们说,我家里还有很多糖,我只要干很多活,妈……妈你就会奖励我很多糖,我拿到奖励,就会分给他们,所以,所以大家就拼命帮我干活,希望帮我拿到奖励。”
    刘军在他妈的逼视下,把实情说了出来,说到后面,说顺了,又有些气愤,“本来我们交了六百多斤草,但记分的叔叔说,最高只能记十分。”他还吃了亏。
    陈春红听到这,气乐了,合着她儿子,这是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没给,就让大家先帮他干活了,“你也不怕,你一直给不了糖,他们揍你。”
    “不怕,他们揍我,我就让华子揍他们,他们都怕华子,而且刘红哥哥也会帮我。”刘军说到这,有些得意,刘红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第一天被刘伟抢了之后,他就偷偷给了刘红半颗糖,刘红当着所有孩子的面说了,以后会罩着他,谁都不许欺负他。
    打架什么的,不是非得自己亲自上。
    他又不善长打架揍人,打架什么的,就让善长的人去干。
    陈春红听了,心里很复杂,不知道是该骄傲孩子的聪明,还是该抓起来又打一顿,但有一点,这孩子在外面,怎么都不会吃亏,他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来帮忙他自己达成目的。
    这脑子咋长的,要是能分一点给二儿子,就太好了。
    刘军见他妈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十分忐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妈,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让他们干了,我自己也能割草的。”
    “妈没有不喜欢,妈只要你一天赚两个工分。”陈春红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上,她真不能说儿子做错了,就像他说的,他没有主动让人帮他干活,何况,儿子这样,总比傻乎乎地去帮别人干活强。
    十个工分太打眼了,她只要求两个工分。
    刘军忙应下道:“好,我听妈的,我以后每天交一百斤草。”
    陈春红点点头,把锅里熟了的菜用碗装出来,晚上炒的是兔子肉,她连蔬菜都没加,前天用盐腌制的兔子肉,已经不能再放了,她只好用油炒一遍,看看能不能再多放一两天。
    菜装出来后,锅里加水,把切好的丝瓜扔进来,煮个汤。
    按照现在的速度,地里除草的活,还有两天,两天后,她才能请个假,去公社的供销社买米,所以晚饭,依旧是红薯。
    因为炒了肉,浓浓的肉香在刘家院子的上空飘荡,东院里朱红英照例憋了一股子,摔摔打打的,刘来生也生着闷气,不行,人家天天吃肉,他家天天吃红薯的,这谁受得了,得早点搬出去,早点搬出去,并且他要想法子,天天吃肉才行。
    正房胡老太照例骂了几句,“好吃婆,馋嘴婆,丧门星,没人伦的东西。”
    因为没人接话,骂了几句就停了,刘老头才开口,“我记得家里还有肉票,等忙完这两天,去公社称几斤回来,让大家都解解馋吧。”
    “买什么买,不买,以前谁都像那个馋嘴婆似的,天天只知道吃。”
    胡老太气哄哄地道,嘴里这般说,却起了身,用火柴点起了那盏煤油灯,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最底下那个柜子,抱出一个竹制小盒子,盒子里装着的,都是家里的各种票,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等花花绿绿的,装满了一盒子。
    这些都是老三和老四给她的。
    因为她会攒东西,所以积攒了有两盒,有些票据有日期限制的,她会优先使用,翻了翻几张肉票,侧头问刘老头,“打算买多少?”
    “买五斤,到时候一家给一斤。”
    “这么多,老四家你也给!”胡老太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十分不乐意。
    “要给就一起给,要不给,就都不给,”刘老头说到这,又劝道:“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老三老四给你的,老三一家不在眼前,你也不能把老四家单独撇下,是不是?”
    “我就不想给那个丧门星,给我送死兔子肉,都要咒我死了,我还要给她送肉吃,你倒是想得开。”
    “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好,日子都得过,”刘老头笑了笑,又道:“另外再给我几块钱买肉。”
    “我记得,你身上不是有二十块钱。”
    “没有了。”
    “怎么没有了?”胡老太急问道,那可是二十块钱,不是两块钱两毛钱,那钱是她给刘老头,让他去打听给老五找工作的事,怕他在外面一时有急用,特意一次性给了那么多,让他放身上的。
    “还能怎么没了,当然是用完了呀,你别问那么多了,再给我拿几块钱”
    胡老太气得一点都不想拿,二十块钱说没了就没了,连个理由都没有,想了半天,才问道:“你又去公社送礼呢?”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他的。
    刘老头只嗯了一声,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胡老太听了,抬手就捶了他两下,猪肉是八毛一斤,又给他拿了四块钱,迟疑了一下,又多加了一块钱,却没有递到刘老头手里,把钱和五斤肉票放在一起,单独放在最底层柜子里的右边手,“票和钱,等你出门的时候,再给你。”
    语气很冲。
    刘老头似已经习惯了,嗯了声,只要她不再问起那二十块钱就行了,要不,他真解释不清。
    西院子里,刘艳她们家,汤很快就出锅了,因为家里没有煤油灯,只能站在外面吃,一个簸箕倒翻过来,肉碗和汤碗,都放在簸箕上,大家围着簸箕,就着灶里烧洗澡水的火,还有蒙胧地夜色,开始吃晚饭。
    在开动前,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刘军一看从侧门窜进来的刘伟,气咻咻地问道,吃了他的东西,还出卖他,他没去找刘伟麻烦,刘伟还敢过来了,等找个机会,他一定要找人揍他一顿,“快点从我家滚出去。”
    别想来蹭他家肉吃。
    “四婶让我来的。”刘伟摸着脑袋,有些害怕地躲开刘军,生怕他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