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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第二更~~~不好意思,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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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黄莲和猪胆
    别说刘艳, 就是刘春生本人, 接过大儿子递过来的饭碗时, 都心惊胆颤, 满怀戒备地盯着手里的稀饭, 仿佛有毒一般, 好一会儿眯着眼睛, 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才把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没有尝到别的味道。
    又使劲啜饮了两口, 正常的稀饭味道, 绷紧的神经一松, 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拿眼睛去看坐在对面的大儿子,正对上大儿子望过来漆黑的眼珠子, 心里一虚, 忙不迭地闪避开来,不敢再看, 垂着脑袋喝稀饭。
    一家人刚吃完早饭,队里上工的信号传来,陈春红和刘春生拿着斗笠出门,刘军也跟着背起小背篓,出门去割牛草,刘华洗好碗,带着刘艳一道去河边洗衣服, 把衣服洗完晾好,外面的天色才刚刚亮起来。
    东边天际照射出第一缕阳光,预示着今天又是个火热的大晴天。
    后檐墙角处,堆满了干柴,水缸里的水,也是满满的一水缸,自从这个爸回来后,二哥身上砍柴挑水的活,就暂时卸下了,兼之上回发现野猪的事,她妈禁止他们再上山捡柴,要捡柴,也只能在山脚下,因此,他们最近都没有上山。
    眼下忙双抢,各家孩子,大的都被赶去了田里,小的包圆了家里的活计,个个不得闲,二哥也没有出去找人玩,刘艳看着到处找活干的二哥,把他拉了起来。
    拉进了屋子,拉到书箱前。
    “二哥,你把我们的练习本和铅笔拿出来,我们练字。”刘艳说着,取下脖子上的钥匙递给二哥,今天他们把书搬回来后,大哥刘军特意问妈要了把锁,把书箱锁上,锁有两把钥匙,大哥给了她一把,特意串了线挂在她脖子上。
    刘华一听练字,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艳儿,我给你拿,你好好练习,我要去扒灶台里的灰。”
    “灶台前天新砌的,里面的柴灰不多,不需要去扒。”刘艳根本不给二哥借口,“二哥,快点把练习本拿出来,前天大哥教的五个字,你再重新温习一下,大哥可是说了,你今天再认错,他真要打手板心的。”
    刘华当即垮下脸,一脸苦哈哈地打开箱子,拿出他和妹妹的练习本和铅笔,“艳儿,我笨,那些字,大哥教你两三遍,你就会了,但我把每个字写了好几页纸,还是会把它们记错,反正也学不会,我不练习了,节省下来的纸,可以给你和大哥用。”
    “说什么胡话,大哥说了,纸很便宜,再说了,谁说二哥笨了,家里的活计,妈一教二哥都会,哪里笨了,听我的,我们一起写,你一边写,一边念,就会认识了。”
    “那是,我喜欢干活,”刘华听到妹妹的夸赞,咧嘴笑了下,却又瞬间垮下脸,“可是一写字,不知怎么,笔就不听我使唤。”所以写出来的字,像狗爬一样,特别难看,没大哥的字好看,连比他小四岁的妹妹都不如。
    “多写,写慢一点,就听使唤了。”
    “真的?”刘华十分怀疑,“艳儿,你写的字还没我多。”
    “我在这个练习本上写的字没二哥多,但我在梦里,写了好几个练习本,可比二哥多写好多字。”刘艳在心里偷偷加上上辈子。
    “在梦里写的?”刘华挠了挠脑袋,不太相信,“在梦里也能练习写字?”
    “当然可以。”刘艳重重点头,想起上学那会子背书的事来,临睡前,把当天复习的内容在脑海里回忆一遍,会记得特别牢,“二哥,你跟我一样,每天睡觉前,把这一天学的字,在脑袋里一遍一遍地练习,到第二天,就不会忘记了,也不会认错了。”
    “可是我一上床,一下子就睡过去了,没法练习呀!”
    “晚上我提醒你,现在我们一起练习。”刘艳接过练习本和铅笔,走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家里添了桌子凳子椅子,终于不用再站着了,爬上长凳,回头看到二哥在书箱边磨磨蹭蹭地锁箱子,出声催促,“二哥,快点。”
    “来了,马上。”刘华锁好箱子,一脸生无可恋地走过来,在妹妹身边坐下。
    刘艳看着二哥刚才的反应,心里在琢磨着,她要把字写得再丑一点才行,不然,二哥会越发没自信了,也就越发不想学了,二哥的脑子本来就比较直,又是坐不住的性子,坐在凳子上,仿佛有东西在咬他屁股似的,安静不下来。
    要是再产生厌学的情绪,就不好了。
    大哥刘军比平常回来至少晚了一个多小时,一张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直冒汗珠,放下小背篓,用冷水洗了把脸。
    刘艳递一碗凉开口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晚?”不怪她疑惑,这些天以来,大哥割牛草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平常最多两个小时就到家,如今出门得早,七点多回来,太阳刚出来,还没这么热。
    “大家都去了田里,来割草的人比较少,我多割了一百斤才回家。”
    刘艳听了,放下了心,她还真担心,大哥在酝酿着什么事,只是事实很快就告诉她,她这心放得有点太早了,大哥就是大哥,搞起事情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大哥进屋,先检查一下昨日学的功课,主要是针对二哥的,总算不负刘艳一上午的苦心,这回,在大哥的条子下,二哥硬是把五个字都认了出来,全认对了,然后,大哥教他们读了一篇课文,又教了几个字,就让她和二哥练字。
    “你们好好写字,今天的午饭,我来煮。”刘军对着弟弟妹妹道。
    刘华哧溜滑下凳子,“大哥,我帮你。”他一点都不想写字,写了一上午,手都痛了,比他拖一捆柴还累,他刚才一直在心里盼着,快到做午饭的时间,这样就可以解脱了,不料,连煮饭都被剥夺了。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的。
    刘军扬了扬手中的条子,“不要你帮,我一个人就可以,刚教的五个字,每个字抄写一张纸,要是完不成,妈回来,我就和妈说,扣你今天的午饭。”
    一听这话,刘华嗷嗷叫,不甘不愿地重新坐回凳子上,大哥手里那根条子,还是大哥特意向妈讨来的,他不敢不听。
    “艳儿,你帮大哥看着华子。”刘军不放心,又叮嘱小妹一声。
    刘艳盯着大哥笑说道:“晚点要告诉我。”
    刘军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小妹这个鬼灵精怪,一定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了,点点头,“可以,你和华子好好练字。”转身去取了早上她妈拿出来煮午饭的米,摸了四个大红薯出门。
    因为大人上工干的都是体力活,家里又有米有肉,所以中午这一顿,吃的是干饭配红薯,用肉罐头炒个菜,再煮一大锅菇子汤,自从野猪肉吃完了,这两天都是这么吃。
    只是以往,都是他们煮好干饭和红薯,菜等她妈回来后再煮,没想到,这一回,大哥亲自炒了菜,煮了汤,惹得刘艳和刘华两人急匆匆跑了出来,大哥却没有再赶他们回屋。
    陈春红回来,看到菜都炒好,吃了一惊,“你们怎么炒菜了,我不是说了,菜等我回来再炒,要是身上溅到了油怎么办?”
    “妈,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一点都没溅到。”刘军回说道。
    陈春红看了大儿子一眼,看来这一顿是他做的,赶急洗了手,不放心地尝了菜和汤,还好,盐放准了,没有太咸,也没有太淡,只是炒菜的油放得有点多,菜色油光发亮,估摸着都能赶得上她炒两顿菜的油了。
    不由心痛了一下,只是大儿子头一回炒菜,没有烧焦,炒出来的菜能够吃,陈春红也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伸手摸了摸他头顶,“辛苦我们军子了,让妈今天偷一回懒。”
    刘军笑眯了眼,等到一家子围着桌子坐好后,把盛好干饭和红薯的碗,推了推,“妈,这个给你,”然后又把装了两个红薯的饭碗,推到他爸面前,“爸,这份是你的。”
    刘春生有些心虚地接过,因为他饭量大,其他人吃半个红薯,他吃两个,又因为面对大儿子不自在,拿起一只红薯,就大口咬了起来,只是刚一下嘴,一股极苦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当即就要吐出来。
    “爸,你是不是嫌弃红薯不好吃,想不吃红薯,多吃米饭。”
    大儿子的声音一响起,紧接着,媳妇的眼睛扫了过来,使得刘春生不敢吐,生生硬了下去,那苦涩味,比喝中药还难受,“我没有,只是这红薯很苦。”这话,他是看着媳妇说的。
    陈春红听了,急得皱了下眉头,忙地拿起自己碗里的半个红薯,咬了一口,才放下了心,“哪里苦了,是正常的味道呀。”
    “大约爸干活干累了,嘴里苦吧。”刘军咬了口自己碗里的红薯,淡淡道,“如果爸不喜欢吃红薯想吃米饭,爸把红薯给我,我把碗里米饭给爸,和爸换。”
    “换什么换,你吃你的,你今天干了那么多活也累了,”陈春红说道,大儿子今天割了两百斤牛草,她回来时候,听记分员说了,又斜乜了自家男人,“有现成的吃,还不知足,还嫌三嫌四的,只要红薯没坏就能吃,别给我浪费粮食,赶紧吃,吃完,从隔壁村把床背回来。”
    于是刘艳,就看着他爸憋着一张苦瓜脸,皱着眉头,把那两个红薯囫囵吞枣般咽下去,连吃米饭的时候,眉头都没有松开,并且拼命狂吃菜喝汤。
    “你在他的那份红薯里加了什么?”等到她妈去洗碗,二哥去上厕所后,刘艳才瞅着机会拉住大哥问道。
    “我单独用黄莲和猪胆汁煮出来的红薯。”
    刘艳愕然,“你怎么有这两样东西了?”
    “黄莲是今天割草的时候,采到的,猪胆汁,是上次宰野猪的时候,我特意留下来对付尾巴的。”
    “今日这么一遭,他怕是有戒心了,不敢再吃你递的东西了。”
    “不怕的,还有其他法子。”刘军鼓着张脸,哼,敢烧他的书。
    于是,接下来,直至刘春生离家前,都各种状况频出,大家吃什么都没事,他吃什么都出问题,连晚上睡觉,蚊子都专门咬他。
    第63章 菱花
    “你明天走, 让军子和华子去送你, 你顺便陪他们去县里的废品站, 看看有没有军子要的课本,”晚饭后,陈春红和自家男人商量,“找到书,你把他们送上从县里回来的班车,班车上的售票员骆大姐,我和她上次见过一面, 是个爽利人,你可以把孩子托付给她照看,到了公社,军子就知道怎么回了。”
    当然, 不能让人白帮忙照看。
    陈春红心里开始琢磨着, 送点什么东西,正好借着这个由头, 去攀一下交情, 怎么说,人家都是城里人,吃着国家粮, 如果能攀上交情,也不在乎送出的一点东西,就算攀不上,托人照看孩子, 看在东西的份上,也可以让对方多尽一份心。
    “媳妇,不……不用他们送了。”刘春生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他实在是怕了大儿子,恨不得躲他远远的才好。
    这几日,在家里,他又差点被弄得有点神经质了,吃饭喝水睡觉,都得小心翼翼的,大儿子甚至二儿子递过来的吃食,他都不敢接,就这样警惕了,还是会时不时中招,譬如看到大儿子倒水给媳妇喝,他赶紧自己去倒陶罐里的水,媳妇喝了没事,他喝的水,就是苦的辣的等奇怪的味道。
    现在他只敢拿葫芦瓢舀大水缸里的水喝。
    唯一庆幸的,是这回,大儿子没像上辈子似的,不知不觉给他下泻药。
    浑然不知,要是大儿子刘军知道他的侥幸,一定会无比鄙视:当然想过,只是考虑到下泻药,会拉得人浑身无力,现在还指望着他多赚工分,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工分过不去,工分关系到年中分粮。
    “什么不用他们送,让他们去,可不是为了单单送你,重点是你陪着军子去找课本,你把他书烧了,总得赔他一套。”陈春红没好气看了眼自家男人。
    这几日,他们父子俩的过招,一开始没明白,后面次数多了,她也看出明堂来了,只是这件事,原本就是孩子他爸理亏,做的蠢事,她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总得让大儿子把气出了,让孩子他爸长长记性。
    “那要不你跟着一起去……”
    “别说蠢话了,我还要上工,双抢这段时间,是不能请假的。”陈春红说道,要是可以,她倒是想请假,休息一两天,连着七八天头顶烈阳,脚泡泥水,劳动强度非常大,这些年和胡老太斗法,她是能偷懒就偷懒的,已经有七八年时间,没干过这么累的农活了。
    几天下来,腰酸背痛的,浑身不舒服。
    刘春生有些诧异,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不记得,有这条规定,看着不停捶腰的媳妇,眼下每天的劳动强度,别说是媳妇,就是他都吃不消,“媳妇,你别去挣那八个工分了,太辛苦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赚五六个工分,我以后每个月都会准时给你寄钱和票。”
    陈春红听了,着实愣了一下。
    这些年来,就数这句话最顺耳了。
    微微垂着脑袋,沉默了良久,才出声,“你不是说,你两年后会退伍,等你退伍了,没了津贴,怎么养孩子?你也说了,你老领导眼下不顺,你退伍的工作安排一日没落定,事情就说不准。”
    “人呀,得走一步看三步,往长远看,老大菱花的事,我不想再发生了。”
    “所以你别觉得军子和艳儿厉害,不讨你喜,我就盼着他们厉害点,至少不会吃亏,东西吃进自己肚子,饱了自己的肚子,才是正理,其他都是虚的……”
    蒙蒙夜色下,隐隐有抽泣声传来。
    刘春生凑过去,但见媳妇泪流满面,不由浑身一僵,他记忆中,好像不曾见自家媳妇哭过,“你别哭了,别哭了,菱花的事……不会再发生,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军子和艳儿,都大有出息,华子也很好。”
    因为着急,有些话,不经脑子就说了出来,又去揩拭媳妇脸上的眼泪,笨手笨脚的,被媳妇一巴掌甩开了,只好伸手把媳妇抱进怀里,不停地抚着她后背。
    陈春红哭了好一会儿才停,然后推开自家男人,打冷水洗了把脸,想起刚才的话来,只觉得怪异,他居然会出言夸大儿子和小女儿,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直把对方看得不自在了,她才移开眼。
    嘴里凉凉道:“还用你来说,我儿子女儿当然有出息,不管怎么看,都比你家老五强,读了十来年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一本书都没有,难怪县里招工,他每次都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