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亦不用如何。”月姬慢条斯理地亲自倒了杯祁红放在尔莹跟前，“中宫跟贾淑妃她们对我的敌意不是一日两天了，有没有丽采女全是一般的。你自然晓得丽采女和我无关，那不如再想想，有何人有这般的能力，把慕容氏送进宫的人收为己用而不被满宫妃妾觉察？”
    尔莹用心思忖一会子，脑海中骤然划过一缕亮光，她迟疑着道：“莫非是宁寿殿……咋会，皇太后不是历来不插手掖庭之事儿么？”
    月姬暗想尔莹着实聪敏，柔柔一笑扶平她的疑惑：“皇太后不插手掖庭，可掖庭里总要有一个皇太后的耳目，帮着皇太后探听各个妃妾的动向。这般，皇太后才能保证掖庭里大事上不出错。”
    “因此皇太后选中了丽采女。”尔莹点点头，又道：“可这般不是将阿姐当成靶子了么？其它人倒也罢了，如果圣上误会了啥可咋好？”
    月姬却摇摇头，发间斜插的如意合仙挂珠钗随之发出悦耳的声响，“这才是皇太后的高明之处。那夜我去见皇太后，表面上是和皇太后各求所需，实际上皇太后长久地需要一个高位宠妃为她作事。现在皇太后刻意选了丽采女，令掖庭诸人对我新生不满，我便只可以牢牢依靠着皇太后这棵大树，不禁自主。”
    尔莹不胜唏嘘，“遗憾的是阿姐虽贵妃之尊，仍是这般艰难。”
    “我有啥遗憾的是的。皇太后想作啥，莫非我便必定要如她的意？我叫月姬，可不是令其它人事事如意的。”月姬轻嗤道，“圣上历来疑心重，丽采女进宫那会子我才十二岁，如何能以她邀宠？兴许一时半会子圣上还猜不出来，日子长了也便明白了。遗憾的是先前我还和圣上说皇太后和他母子情深，转脸便给圣上身旁塞人，这嫌隙是免不了了。”
    “阿姐有主意便好，我也能安心了。”尔莹叹息道，“仅是今日桃红去若英殿送贺礼，令容华跟良容华都送了东西去，连贾淑妃也赏了好些许东西呢，唯独宜婕妤没有露面，许是今日十五，宜婕妤去皇子所看过皇回子，回来亦是伤感儿子不在身旁，一时顾不到这些许礼数。”
    月姬凝眼一叹，“的空你去一趟清安殿，告诉她，人总要活着，不要为了如今不可以改变的事实而耽误了向后改变它的机会。”
    暖阁里灯火通明，隐约地透着尔莹的连连叹息跟月姬的气定神闲，檐下冰柱滴答落下冰水来，一滴一滴，敲在帝城寂静的夜中，消弭于无声。
    腊月初一皇上宿在中宫中，可也便是仅此罢了了。此后可凡有侍寝，必是若英殿的丽采女，的宠之深一时风头无两。加之中宫免了晨昏定省，一时当中诸人对这未曾谋面的丽采女存了无数好奇之心。
    好容易五六天后雪止晴霁，终究能出门了。这日的宫中请安，诸人便到的分外早。月姬不可以和尔莹坐在一起，兼之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身体疲累，仅是掰着桌上的贡橘将玩，听着令容华在那里扯闲嗑。
    果真才坐定陪中宫聊了几句，宫外便有舍人通传：“丽采女到了。”听的这一声，本来还在笑语连珠的妃妾们全静了下来，不自觉地向外看去。月姬和尔莹相视一笑，也随大流瞧了一眼。
    只见宫门豁开，一女子垂着头盈盈走进。
    贾淑妃此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物是人非，丽采女早不是昔日乐伎打扮，便讽笑一声：“狐媚！”
    令容华一向的形象便是爱挑事儿，说起丽采女的衣料头饰，可着劲儿引起中宫的怒火。倒是宜婕妤一早的了月姬的话，并没多说啥，仅是微笑着看她垂头欠身，向诸人致礼，“贱妾若英殿采女薄氏参见中宫娘娘、各位主儿。中宫娘娘万安，各位主儿顺心遂意。”
    中宫的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月姬，微含一向妥帖雍容的笑意，跟言道：“这便是丽阿妹了，本早应相见的。仅是一直大雪，到了今日才的见。起来罢，采兰，赐座。”
    丽采女抬起头来入座，月姬瞥了她一眼，果真并不如何千娇百媚，无非是个白净娇丽的面孔，中上之姿。
    这般的长相显然令在场诸人全都稍稍安心，令容华先不禁自主地松了口气儿，只垂头拨着自个儿手腕上的银镶珠翠软玉镯子，笑嘻嘻地不讲话。
    采兰在尔莹之后添了一张椅子请丽采女坐了，又殷勤端上茶来。丽采女倒亦不羞怯，大声道：“本该早些许来拜见中宫娘娘的，遗憾的是一直天公不作美，到了今日才能来。”
    中宫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跟婉的笑纹，贤后风范十足：“来和不来，都仅是一份心意。向后朝夕相见，你便晓得各位姊妹全是好相处的了。”讲完便由采兰一一指了妃妾引她见过。
    到令容华时，难免有一番机锋，可到底是皇太后一手调/教的人，四两拨千斤地应对倒亦不落下风，妃妾们见她这般，便晓得她不好相处。仅是落在月姬眼中，虽然则这疏懒的神情是学到了她几分，遗憾的是究竟底气不足，佯作深沉罢了。
    令容华跟贾淑妃接连没讨到便宜，中宫也看出几分端倪，朗然道：“好了。外边虽雪停了，可天寒地冻，别冻着身体才好。”
    诸人应着散了，便各自上了辇轿回宫。月姬肚子大走的慢，便和来撤茶盘的采兰擦肩而过。她突然想起来这丫头后来被中宫赐给吴进作对食，用以探听皇上的消息。和其那时候再救她，倒不如提前准备准备，顺带早些许抚持起郑德海。
    阿归替月姬围上云白青枝纹雁翎氅，和安茜一左一右抚了她的手出去。尔莹已然在门口等着，看着满世界冰雪银妆笑嘻嘻道：“阿姐当心脚下。咱令辇轿从御花园缓缓走回去罢。”
    月姬摇头道：“还是从六棱石子路那儿回去罢，今日个身上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