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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现在一听到张老师口中带出一点疑问的口气,就浑身打颤。
苏沫就听张老师问道,“你觉得是对方演得好,还是你演得好。”
十几年前的经典影片,演员是德高望重的业内大前辈,苏沫一个小年轻哪敢拿自己和这样的人比,几乎脱口而出就是,“前辈演得好,我还差得很远呢。”
张老师显然不肯放过她,“你觉得她演得好,那你来说说好在什么地方。”
说对方哪里好?这个苏沫倒是能张口就来,肢体动作,台词表现,目光神态以及一些微小的细节处理,苏沫说得头头是道。
张老师听后点点头,然后又抛过来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你不好在哪里。”
“啊?!”苏沫这下卡壳了,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太多的内容来。
张老师紧接着又道,“你觉得对方演得好,你演得不好,你对她表演上的优点如数家珍,说得那么明白,那为什么你刚刚还要这样演呢。”
“我……”苏沫被问得哑口无言,小脸涨得通红。
张老师倒是悠哉悠哉端起了自己的养生茶壶,入口前还轻轻吹了一口气儿。
“没事儿,不着急,慢慢想。”
这是着急不着急的问题吗?!
苏沫天不怕地不怕,让她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让她回答张老师的问题,她都快跪了。
苏沫的窘迫,张老师看在眼里,不过她拿出了苏沫今天不回答不算完的架势,仿佛苏沫要是不给个答案,这事儿就别想过去。
苏沫也看出来了,没办法,她只能把心一横,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我觉得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
“所以刚刚就只是客气客气?”张老师笑道。
“各有所长嘛,一千个人能演出一千个哈姆雷特。”
鬼精灵,倒是把人家的话转个弯用在了这里。
张萌老师笑了,刚刚严肃紧绷的氛围都不见了,苏沫以为张老师可能会点拨她两句,结果没想到对方只是端了自己的养生茶壶,面色和蔼地对苏沫道,“好了,今天不早了,就到这里吧。”
这就完了?
苏沫欲哭无泪。
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按下了重复键,苏沫在张老师的带领下,模仿了许多经典片段,可苏沫却觉得自己来上的好像并不是表演课,而更像是心理课程,在课上或主动、或被动,被张老师引领着,一遍一遍做自我剖析。
演得多了,苏沫说得也多了,她不会再畏畏缩缩,更不会再习惯性恭维前辈,她开始努力跟老师分享自己的想法,她为什么这么设计这个表演段落,为什么这里表演方式与前辈相同,而后又为什么不同,她努力分享着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并且开始主动问询张萌老师有没有真的接受到她想要表达的内涵。
不知不觉,一个半月都过去了,今天白天里苏沫有工作安排,所以张萌老师迁就她,改成了晚课,等到两个人聊完,夜已经很深了。
原来演戏是一件这样让人快乐的事情,原来自己表达的内容被人接收到是这样幸福的感觉,起先苏沫还有些畏惧来上张萌老师的课程,但现在她真的深深爱上了这种方式。
张萌老师能够感觉到苏沫身上的变化,什么时候是有负担的,什么时候是真正快乐的,这些情绪真实地从苏沫身上表现出来。
她很喜欢这个年轻又有灵气的学生,她也由衷希望她这半个学生能够和自己二十几年的老朋友刘云华相互成就。
好的电影就是同样优秀的一群人在一起碰撞之后的产物,张萌希望《桐九里》对于参与其中的每个人来说都会是一次美妙的旅程。
“苏沫。”张萌老师开口叫住她。
苏沫以为又有发人深省的问题等着她呢,于是她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只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崭新的问题。
“你现在有答案了吗,对于你来说,是剧本更重要还是角色更重要?”
如今的苏沫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问题所隐藏的内涵,她很认真地看着张萌老师,坚定地对对方道,“老师,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角色更重要。”
其实张萌老师想问的从来不是哪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是在问苏沫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演员。
是遵从剧本内容,循序渐进,原原本本表达出编剧和导演的要求,还是认真剖析角色,通过自己的思考来赋予角色生命力。
没有哪一个是对的,也没有哪一个是错的,大家都可以在演绎这条道路上坚持自己的选择。
而张老师带着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看清楚了她内心的选择。
我想要什么,我能做什么,我坚持的是什么。苏沫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
张萌老师欣慰地点点头,“演员这条路,其实靠得是阅历的积累,不断的思考,和自己永不停止的摸索,苏沫,你可以出师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你的了,剩下的历练该交给时间,而我只希望你几年后,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依然记得自己内心的选择,记得自己为什么成为一个演员,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演员,当你内心拥有足够的坚定和力量的时候,你所奉献给观众的角色就也是有力量的。加油吧,孩子。”
说着张萌老师给了苏沫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张老师的这番话也深深刻在了苏沫的心里,几年后,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依旧在心里鲜明如新,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