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瞬间定住脚,用一种饱含笑意的表情望着她,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这么久不见,确定一见面又要这么剑拔弩张地相处?”
沈姿高傲得像只孔雀,下巴抬得高高的,简直快要用鼻孔对我出气了。见我一直盯着她,她这才冷笑了两声,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对我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祝嘉。”
我微微偏头,用一种无辜又可爱的姿态问她:“所以你是希望听见我说一句‘幸会’吗?”
她又笑了一声,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是孽缘。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你还期待我会高兴地跟你叙旧吗?”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我面子。
余光瞥见剩下的三个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我们,我顿了顿,才继续抬脚往我的位置上走,不咸不淡地留下一句:“叙旧还是免了吧,第一没什么好叙的,第二我看着你倒胃口。”
沈姿的表情震惊又恼怒,想来也是,曾经的包子祝嘉竟然面对她的挑衅毫不示弱,并且还学会了反唇相讥……我自己都挺吃惊的。
但是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那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软弱的人也该强硬起来了。
笑话,我都敢跟我妈叫板了,区区一个沈姿算什么?
而我也大致猜得到,沈姿之所以恼羞成怒,除了她和我一直以来就水火不容意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法语专业的教师在A市早已饱和,市场对法语的需求量也很有限,所以这一次C大招聘法语教师已经很难能可贵了,五人里最后约莫只留得下一个人。
而刚才和系主任说的几句法语里,除了地道的发音以外,我的流利程度和语言准确性也是不容置疑的。也正因为这个,沈姿有了危机感。
我坐在椅子上,沾沾自喜地想着,我果然不愧是心理医生的夫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面试对我来说根本一点也不难。
在法国的时候,我已经接受过非常多的训练,因为法国的教学不像国内,更注重学生技能的培养,几乎每节课都会有机会让学生站上讲台,自由发挥。我从一开始的胆怯紧张,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如今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每段经历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轻轻松松地通过了试讲和答问环节,留学的经历更是锦上添花。
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见系主任欣慰地朝我点头示意,而我走出走廊时,之前的面试者已经都离开了。令人诧异的是沈姿还站在走廊尽头,看样子是在等我。
早晨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孤零零的有些落寞,而从思媛那里我已经了解到沈姿并没有与陈寒在一起的事实。
我停在她面前,“你在等我?”
她还是冷冰冰地看着我,答非所问:“祝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哪里来的结论?”我啼笑皆非。
“自 从上大学以来,你处处跟我争,当初一起竞选两委的团副一职,你用票数压倒了我,结果选上了又在试用期辞职,理由是你对当干部不感兴趣。大二上期,我每周都 去培训中心兼职,努力攒钱想买coach的那只钱包给我妈,结果有一天你叫你妈给你买了同系列的钱包,用了没几天就随手扔在桌上,根本就是在嘲笑我买不 起。”
沈姿的语速很快,就好像这些早就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对她来说却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
我意图争辩,却被她马不停蹄的又一轮指控打断。
“然后是外研社的演讲比赛,明明是我准备得最充分,也发挥得最出色,结果你用了龌龊手段抢走了属于我的名额,更别提陈寒的事情了。”她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我,就好像我们真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于是我又想起了她曾经指责过我的话——我家里有权有势,所以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别人费尽力气也得不到的东西。
那张精致秀气的面容上是一种被嫉妒和仇恨扭曲了的表情。
我平静地看着她,声色从容地说:“不好意思,首先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团副的位置是我报的名,票数高于你也是事实,但两个月的试用期里,我厌烦透了成天开会的日子和那些表里不一的两委干部,所以我辞职了,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大 二上期的那只coach钱包是我妈买给我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叫她给我买过。我用了两天,不喜欢它,难道连不用它的自由都没有了?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要买 coach的钱包,就算知道,买了又怎么样?难道因为你想买它,你身边的人就该因为你把它预定了而碰都不敢碰它?”
“至于演讲比 赛的事情,我都懒得再和你解释,但是陈寒的事情恐怕有必要提一下。我喜欢他了多久,我想寝室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谁和谁抢,没人比你更清楚。”我 换了一只手拎包,慢慢地对她说,“沈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比如父母,比如先天家境,没有人应该因为家境优越而受到指责,所以你 的仇视根本莫名其妙,恕我无法接受。”
顿了顿,我似笑非笑地选择在最后时刻戳一戳她的痛处,算是我小小的报复。
“况且你看,就算没有我,你和陈寒也还是没有走到一起。这也可以充分说明,你得不到他不是因为我,而因为你自己——他不爱你,仅此而已。”
大约是生平第一次,我在与沈姿的冲突里取得了战役的最终胜利,以压倒性的优势,并且仅靠自己。
我踏着小高跟哒哒地下了楼梯,忽然间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我终归还是成长为了今日的祝嘉,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小姑娘,只是今时今日,我大概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陆瑾言当做救命稻草了,一有伤心事就躲进他给我的玻璃罐子里。
每个人都会长大,成长的过程就是在得到什么的同时又失去些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承不承认。
C大的所有景致都和我在这里读书时如出一辙,我一个人去教学楼附近走了一圈,又穿过总是有无数情侣聚集的小树林往步行街走去。
那家地中海风格的烤鱼馆是我和思媛常去的,那家星巴克里的可可碎片星冰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那家甜品店里有很多我和陈寒的回忆,那条路是我走过无数次,总以为自己好像会一辈子走在这里似的。
可是一眨眼间,我们都长大了,昔日的朋友各奔天涯,每个人都追求着不同的人生。
我走进甜品店,点了一份糯米白雪,碎冰入口即化,混合着牛奶的香甜气息。这让我想起了以往每一次和陈寒来这里时的场景,他不爱甜食,所以总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我,看我兴致勃勃地吃着碗里的东西。我偶尔抬头对他笑,他也回以同样的笑意。
其实早已经不怨他了,因为从释怀的那个时候起,也已经不喜欢他了。
曾经的少年就应该留在曾经的记忆里,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青春如梦,白驹过隙,但也因此才会令人刻骨铭心。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走向了那家星巴克,打算在里面等陆瑾言开车来接我。
而当我走到门口,推开那扇玻璃门时,却看见明明答应过我十一点半来接我的人已经提前二十分钟出现在了咖啡馆里。
他站在柜台前安静地等候着,背影笔直,身姿挺拔,侧脸干净好看得不像话。
角落里有不少女生抬头看他,然后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而我顿在原地同她们一起欣赏着这一幕,只觉得时光都被镌刻在此刻,宁静悠长,平和温柔。
店员以为我要买什么东西,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却一直没看见我走近,于是好奇地望着我。陆瑾言仿佛也有所察觉,很快侧过头来,目光顿时与我交汇。
他朝我笑,端起两杯刚做好的咖啡朝我走来。
我接过其中那杯可可碎片星冰乐,仰头问他:“来了多久了?”
他有些可爱地微微偏了偏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我:“把你送进学校以后就来了。”
在我诧异的目光里,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怕有的胆小鬼表现不佳,灰心失望自怨自艾的时候又没我陪着,所以就请了半天假,在这里等你。”
那种目光与语气温柔又饱含宠溺,我又怎么会猜不到其实胆小的根本是他呢?
怕我表现不佳,又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说到头来根本就是他自己在害怕,哪知道我现在已经跻身进了无敌女金刚的行列,还敢一个人跟凶女人沈姿对抗呢?
我该嘲笑他的,可是走出咖啡馆的那一刻,阳光重新笼罩在了头顶,我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看他端着咖啡安静温柔的模样,再也无心说什么玩笑话。
这 让我想起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的那一幕,当他有预谋地接近我,带我一起去听音乐会的那天,我们也曾这样走出这家咖啡馆。那时候的我以为这个温和无害的心理医 生是在我的安排下学会如何从工作里得到放松,哪知道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在心里策划好了无数次有意的“偶遇”与“巧合”。
从来都不是我在带他娱乐放松,而是他在默默地陪我走出陈寒的世界,踏入他的王国。
可是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他始终未曾改变过,对我的感情也一直以深刻隐忍、严谨包容的姿态存在着。又或许是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开始,有的东西就早已扎根,深入骨髓。
所以踏上汽车的那一刻,我转头问他:“陆瑾言,你对我算是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
他似笑非笑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在发动汽车的那一刻回答我说:“看来你对你的长相很有自信啊,自信到觉得以你十一岁时还未发育完全的美貌就足以让我一见钟情了?”
“那也有可能是你有恋童癖之类的倾向。”我反应敏捷地反驳他。
而他最终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在下车时又一次递给我一颗草莓大福。
这一刻,其实我又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东西是无法用语言完整剖析诠释的话,那一定是人的感情。就好像在一次又一次接过他递给我的大福时,我就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最后把他刻进了心底却犹不自知。
心动不过是一个短暂又突兀的过程,而从心动到最终走到一起却又是一个漫长到不可预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谁又说得清爱情诞生在哪一刻呢?
我坐在副驾驶上,听着车里轻缓的音乐,发现陆瑾言有意无意地放起了曾经与我一同去音乐会听过的某首歌,《In Your Back》。
首句便是:Come tellyour lt;bgt;<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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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a></a>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r glorious grief.那是女歌手在讲述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这一刻,我忽然猜想大概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我也会给我和陆瑾言的宝宝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