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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如此心意相通,甚至连那般疼爱胥伯言的胥炎生都未向她提及一字“仙灵芝”的事,而是客客气气地请她们于江南游玩。
印儿心里便更不好受了。
感受过光明的人怎么会喜欢一直沉浸在黑暗里呢。只不过不想让她为难罢了。
于是,一大早的,趁解灵起床熬药时,她便偷偷地将那仙灵芝塞进了药罐子里。塞完之后,她就跑出来躲在了这棵树上。
她实在不想听胥炎生拽着她长吁短叹救命恩人,那场景看起来实在是尴尬得过分。
没必要,真没必要。
这样想着,印儿倒真睡着了。
蓝天下的风轻飘飘地吹着,晕开满池塘的莲花香。几只百灵鸟在枝头唱着清越的歌,听见熟睡的人平缓的呼吸声,又轻轻扇着翅膀离开,怕惊扰一席清梦。
千晛撑着伞行至江岸边,仰头看时,那人遮在脸上的荷叶正好掉落。
千晛伸手接住那片干枯的莲叶,无奈地摇头。
哪里都睡得着,也不怕掉下来。
千晛收起油纸伞,安静地靠着树干坐着。
青石板的小路尽头,传来袅袅钟声,不知道她何时会醒。
她偏头,澄澈清亮的眸子接住远方湖光山色,也接住天上悠悠漏下的点点光晕。
山水相毗,天地相吻。不知道她有没有做个好梦。
印儿可没觉得自己做了美梦。
先是洪水,又是冰夷,一地一地的死人,好不容易以为清醒了,结果发现还在梦里。
她拼命地跑啊,跨过一座又一座大山,结果山的那头还是山。仿佛没有穷尽似的,她累昏了,不想跑了,却见大山消失于一片白茫茫大雾之中。
大雾之中,是一间古朴安静的草屋,她想进去讨口水喝,却在听到里面的声音时停住了脚步。
“千晛姐姐,我抄完这一卷经文可以吃饭吗?”
“不可以。”
“那两卷呢?”
“不可以。”
“三卷呢,四卷呢?”那声音很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甜甜的,腻腻的,像她又不像她,“千晛姐姐,祖师爷说了,经文可以不抄,饭一定要吃。”
印儿绷着脸一下子笑出声来,吃饭的时候倒像她。
她起身掸去一身风尘,打算进去瞧瞧屋里的人,结果刚一迈腿,却踩下了悬崖。
“啊——!”
印儿猛地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惊肉跳地连法术都忘记使,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啊!”
千晛听到声音,忙不迭的起身。
倒不会那么傻的张开双臂等印儿掉落到她怀中,千晛踏着油纸伞伞尖,于空中接住掉下来的人。
印儿心脏差点跳到嗓子口,没看清来人,以为是哪个闲散路人,反手就要推开,一转头看见是千晛,又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一用劲,差点拖着人跟着自己摔进岸边的大运河。
千晛是打算做好事呢。
没想到脖子都快被人掐红了。白皙秀颀的脖颈处印着五根红红的手指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印儿一巴掌拍的。
印儿从千晛怀里下来,还没完全站稳,瞧见千晛脖子上的巴掌印,又心疼地抱上去:“啊,千晛姐姐,是你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是别人呢。”她轻轻吹着红色的印迹,“不疼不疼,一会儿就没事了,哎,我刚刚做噩梦了,没注意,下手这么狠,千晛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脖颈处的风轻轻的,凉凉的,吹在被掐痛的印痕处,倒莫名其妙地让人耳根子发红。
千晛臊地要推开印儿:“我没事,不疼的。”
印儿却将千晛搂紧了点,仿佛在平息刚刚的噩梦:“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千晛被人抱着,感受到对方惊魂未定,将本来要推开对方的姿势换成安抚的动作,轻轻拍在对方的背上:“我没事,真没事,印儿,梦是假的,你别这么害怕。”
印儿嗅着对方的发香,像是一碗安魂汤,让她慢悠悠地回到现实来,她感受着江边吹来的晚风,暮色下的蝉鸣,终于彻底回魂,松开抱住对方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她看着眼前的人,皱着眉噗嗤一声笑出来:“千晛姐姐,我刚刚真的害怕死了,幸好是梦。”
她挑着眉尖,扁着嘴,红着脸,看起来真挺害怕的。
千晛拾起油纸伞,望了望天色,与她一同朝胥府方向走去:“平时这么胆大的印儿,原来做梦也会害怕啊?”她取笑道。
印儿笑嘻嘻地一边走,一边轻轻地给对方揉着脖子:“唉,那不是,做梦可累了,尤其是你知道这是梦,还醒不过来的时候。”
翻山越岭之后,还是山。
“那叫鬼压床。”千晛笑着提醒。
印儿咦了一声,一身寒气,她还没正儿八经地跟鬼打过交道呢。说起鬼,便想到冥界,印儿拧着眉头悄声道:“千晛姐姐,问你个事儿。”
白泽带敖澈回昆仑疗伤了。问不到他。
千晛看着印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是要提胥伯言的事,便道:“跟白泽说的一样,胥公子今日早晨喝完那药汤,眼睛竟然看得见了。解灵扶着他走了几步,他起初不太适应,但慢慢习惯后,便不成问题。”
她想了想又道:“胥大人很感激你,派人满城找你,没找着,便叫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