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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可是这理由越是阐述得完全,就越发暴露出他们逻辑中不能自洽的地方。
    到底是谁在说谎?
    还是两个人都在说谎?
    “又或者……”詹台突然间开口,“又或者,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谎。”
    老李一愣:“什么意思?”
    詹台下意识地抚摸着手里的白骨梨埙,轻轻地,一下下。
    “你发现了吗?”詹台缓缓说,“四个人,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两个人都经历了几乎要死去的时刻,却没有死。”
    “他们每次经过一次濒死经历之后,就会对我们多说出一些真相。”
    一开始,赵大和孙三互相指责对方为凶手。赵大说李四眼盲是因为孙三,孙三说钱二和赵大多年前就已经结怨。
    随着死去的人、遇险的人越来越多,赵大和孙三互相猜忌,互相指认,如同抽丝剥茧一样,一点一滴将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全盘托出。
    钱二中彩票后起贪念,意图私吞百万,拿多年前赵大犯事的旧事来威胁。赵大为求脱罪,炮制一出贼喊捉贼,却不小心害死了黄毛的性命。赵钱孙李四人逃命的过程中,赵大发现了钱二藏钱的事,成功分走了十几万。却在多年之后,因为再次受到钱二的勒索后下了杀心,希望孙三能够帮助自己,杀掉钱二,共分钱财。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詹台轻声说。
    “不论是谁在做这件事,他或她好像并不是真的要赵大或者孙三死,只是想让他们开口说话,坦白自己曾经做过的罪行。”
    冲天火焰也好、满地破碎的玻璃也罢、甚至对于鬼魅的恐惧都包括在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设计好的“严刑逼供”,生生逼迫这几个怀揣秘密的恶人彼此反目,一步步将所有的细节说出。
    “那个东南西北还记得吗……如果降罪的神明,从头到尾要的都不是人命,而是真相呢?”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意外,黄毛惨死的真相不会有人知道。钱二黑掉彩票奖金、赵大贪掉工钱的旧事,也不会真相大白。
    老李思考片刻,问:“既然如此,如果现在的真相就是全部了吗?”
    詹台淡淡摇头:“不……非但不是全部,反而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钱二和李四,到底是不是赵大杀的。”
    “还有……钱二拿来威胁赵大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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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洗头房里,小海奇怪地看了看门边的桌子。
    “姐姐,那四张麻将牌怎么不见了?”小海说。
    茉莉回过身,微笑着说:“我把它们还回去啦!”
    “你没听说吗?一天到晚去那个麻将馆打麻将的人里面啊,还有两个人差点死掉。一个是在自己家里摔了一身血,另外一个点蚊香,把自己家里烧着了!”
    小海点点头。
    这两件事,彻底让麻将馆的名声跌落谷底。本来就门可罗雀的麻将馆,现在竟连老板也不敢来开店。
    “看这情况,我猜他们很快就要搬走啦。”茉莉说,“既然要走了,我就赶紧把麻将牌还回去了。”
    “不过,如果麻将馆真的搬走的话,我还挺高兴的。”小海躺在洗头椅上,翻了个身。
    茉莉咯咯笑起来:“那当然……麻将馆真是太吵了。吵着我们小海晚上睡觉啦。”
    “嗯。”
    因为临街的麻将馆人声鼎沸,他在楼下洗头房睡的那些天都睡得不安稳,只是勉强闭着眼睛,调匀呼吸,在茉莉面前装睡罢了。
    茉莉隔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打麻将还挺好玩的。”
    小海笑了:“我还是觉得打游戏更好玩。你要是想玩什么,不如把手机贡献出来,咱们一起打游戏。”
    “不要。”她笑眯眯地拒绝。
    小海:“要。”
    茉莉:“不要。”
    小海:“要。”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话这么多。都快十点了还不睡觉……”她像只漂亮的蝴蝶,落在他的身边,纤细的手轻轻拍在他身上,嘴里哼起了安睡的歌谣。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第77章 俩老虎(二)
    对赵大的审讯陷入僵局。
    钱二死亡的现场并没有留下太多证据,现有的证据也都无法证明当晚赵大确实持械威胁过钱二。宝灵街建成年份已久,只在路口有一个视角不算齐全的摄像头。
    拍到的监控画面里,出乎所有人意料,曾经去到过钱二家中的不是有嫌疑的赵大,甚至也不是孙三,而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
    已经触电惨死的李四。
    凌晨四点,李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钱二的楼下,上楼,数分钟之后又一脸惊慌地从楼道里跑了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只要钱二神志清醒,想要威逼利诱冻死他是不太可能的。”老李沉吟,“按照常理,李四应该是去提前警告钱二,孙三要去杀他这件事。”
    孙三对赵大没有完全放心,在赵大要求他杀掉钱二之后,曾经隐约将赵大的打算透露给了李四。“胆小怕事”的李四在得知消息之后,竟然不顾自身安危,趁夜偷偷溜到钱二家里提醒钱二?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对赵大心有提防的孙三压根就没有去钱二家里。李四扑了空,却只见到了钱二的现场。
    可是……为什么李四要去提醒钱二呢?
    钱二和李四又是什么时候搭上关系的?这个案子到底还有多少没有透露出来的信息?孙三和赵大都已经说出了他们的秘密,难道钱二和李四之间还有什么无人知晓的隐情?
    老李和詹台面面相觑,赵钱孙李四人身上背了案子,这么多年和其他人接触不多,连续几天走访探查也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是偏偏就在案件僵持的时候,老李家中竟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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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一点多,窗外因为连续下了两天的阴雨,仍然阴沉黑暗。
    詹台揉着惺忪的睡眼,拢了拢散开的衣襟,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接近天明也没能入睡,满打满算只睡了几个小时,他前额有些隐隐作痛,眼下两片阴影衬得本就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
    老李和妻子李嫂只有一个儿子佑乔,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并不在家中居住。詹台就住在佑乔的房间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推门,李嫂乍一看,恍惚回到自己的儿子没离开家的时候。
    “说了好几次了,晚上不要那么晚睡。”李嫂像唠叨自家儿子一样念叨他,“你看你,这顿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呢?”
    詹台唇角勾起,漂亮的眼睛眨巴着,正想说话,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嫂“哎”答应了一声,慢慢走去开门。
    詹台却眉头一皱,闪身站在了门背后,右手摸上白骨梨埙,屏住了呼吸。
    李嫂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应该是送快递的,你总这么紧张,搞得我也神经兮兮的……”
    她毫不犹豫拉开了房门。
    可是下一秒,她却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詹台仿佛鹞子,翻身跃在了她勉强,轻盈落地,顺势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别怕。”他将骨埙立在唇边,另一手摸上金刚杵,眼睛一挑,这才明白了李嫂为何尖叫。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脸色白得像僵尸一般,额前手腕青筋暴露,浑身被雨浇得透湿,连水泥地砖上都积了一层雨水,乍一看竟分不清是人是鬼。
    “……我……我……找人。”
    那人浑身都在打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颤抖的下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
    可那人的面孔,看起来却有点眼熟。
    詹台眯起眼睛再认了一认,这才认出眼前的站着的人,是宝灵街上麻将店的老板。老李询问赵钱孙李四人打麻将的事的时候,詹台曾经两次跟去麻将店,在麻将馆外面曾和这个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老板姓张。
    “我……找人。”张老板哆嗦着,又说了一遍。
    李嫂从詹台身后探出头,大声说:“我们家老李上班去了,不在家。你有事找他去单位吧。”
    张老板却摇摇头,脸上惊恐的神色更显:“……我不找其他人……我听人说,听人说道上有名的道长住在这里……我找他……”
    “詹台……詹道长?”
    “你找我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将张老板安抚下来,詹台将一杯暖茶递到张老板手中。
    张老板啜了一口茶水,慢慢止住了颤抖,恳切地望着詹台的眼睛说:“我打听了很多人,知道如今江湖上詹道长盛名在外,如果遇上了疑难杂事,来求您最好不过。”
    詹台点点头。三教九流里很多人都是麻将馆常客,他自己以往混江湖的时候也常在麻将馆打探消息,张老板找到他,他并不奇怪。
    “我的馆子里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两位客人打过麻将之后遇到意外死亡,跟其中一位客人同桌的另外两位客人也遇上稀奇古怪的事,差点死掉。”张老板压低声音,凑到詹台面前说。
    他话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詹台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妥,却来不及想明白到底是什么。
    张老板继续说:“别人都说我这馆子有点邪门。我自己本来不信这些个,最多就觉得今年犯了太岁,赶了巧了撞上这些倒霉事。可是前天晚上……我,我自己也差点死了!”
    詹台扬了扬眉毛:“你说。”
    张老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麻将馆原本是晚上的时候生意最好,可是出了这些意外之后,连白天也没有几个客人。到了晚上,宝灵街上冷清得能见了鬼了,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店里,就把门口的卷闸门拉上了。”
    “你怎么不回家?”詹台问。
    张老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好不容易盘下一家店,几个月时间亏成这个样子,回家不被老婆骂?我宁愿自己清净,懒得回家。”
    李嫂刚好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闻言扑哧笑,同时瞪了张老板和詹台两人:“不回家看老婆,就在外面游荡撞鬼,下回看你怎么选……”
    詹台:“……”
    张老板:“……”
    詹台:“然后呢?”
    张老板回过神,继续说。
    “锁上卷闸门之后,我去后面的小厨房里看电视磕瓜子,磕着磕着,却突然听到了外间的麻将桌上,发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刚开始,我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太大,或者我自己出现了幻听。我就把电视关了……可是关了电视之后,外面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就很好奇啊,就悄悄走过去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卷闸门被拉开了一半,靠门的麻将桌上,原本整齐码好的麻将被丢得到处都是,在桌子上垒得乱七八糟。像有小孩子来捣乱过似的……”
    詹台打断他:“为什么说是小孩子来捣过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