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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现在的小海也没有睡着。
    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人,现在就睡在他房间的隔壁。他和她的距离,历经了这么多折磨,终于从相隔了阴阳到真正的屋檐之下。
    理智上知道自己也熬了两个夜晚,但是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海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时间。
    第一次看手机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手机白色的屏幕亮起来,将房间里一角照亮。
    他思绪万千,迷迷糊糊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困意像是四散的鱼,就是没有办法聚拢在一起。
    小海叹一口气,干脆睁着眼睛打量詹台和方岚的房间。
    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晚上躺在詹台和方岚的床上睡觉,心里多少感觉有些古怪。
    以前有那么个母亲,他从小懂事也识趣,恪守着“小孩子不能进大人房间”的教训。
    方岚常常说他在家里过得拘谨,“不像个孩子”,深刻骨髓地事事谨慎小心,唯恐行差踏错半步。
    詹台和方岚在的时候,他很少进入他们的房间。
    詹台和方岚不在的时候,他更是常常干脆闭上门。
    可是今晚,直到他真的第一次躺在他们的床上失眠睡不着,小海才终于第一次有了细细打量他们房间的机会。
    雪白的墙壁上连张婚纱照都没有,小海莫名想起朱校长的儿子,摇了摇头,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房间上。
    雪白的柜门光滑得连一样花纹都没有,真是将“极简”风贯彻到底的典范。
    “也不知是选柜子,还是选镜子。”他轻声吐槽,翻了个身,看着雪白的柜门里自己隐隐绰绰躺着的影子,“卧室里不肯放穿衣镜,却非要搞个能照出人的衣柜门。”
    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海风似乎能穿透紧闭的玻璃窗吹动窗帘。
    小海静静地看着雪白的衣柜,突然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落了薄薄一层灰,雪白的瓷砖上清晰可见。他房间的木架上那些木雕,被茉莉拿在手里的时候,也都抹掉了最上面的那层浮灰。
    床头、桌面上,只要用手轻轻抹一把,都会留下清晰的印记。
    可是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个衣柜一丝灰尘也没有蒙上,亮得能在黑暗中反射出自己的身影?
    最安全的地方常常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是最安全的地方,会不会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窗外的海浪声起起伏伏,小海慢慢靠近衣柜,近得连鼻尖都要贴上雪白的衣柜门。
    一股极淡极淡的腥味传进鼻子里,小海瞳仁霎时扩大,双手不禁握成拳。
    他再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
    回家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才把紫光笔放进包里。
    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到的机会。
    房间里面黑着灯,他屏住呼吸,脚步轻巧无声,转身闪回房间。
    小海深深吸一口气,对准了雪白的柜门,按下了手电筒的开关。
    莹莹闪烁的蓝光仿佛从他的掌心里发射出来,在雪白的柜子上凑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而那圆圈之中,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荧光的线,仿佛某个人用指尖蘸上了鲜血,在这衣柜上画下了长长的一道。
    即使提前预想到这样的可能,小海仍是倒抽一口冷气。
    他静默了两秒,抬起脚一步步往后退。
    他离柜子越来越远,柜门上的光圈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越来越大,而光圈里的那些线条,也越来越清晰。
    小海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可以认出来了,光圈里的那些线条……原来组成了一个字。
    第159章 photoshop有鬼(五)
    “拆。”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边响起,小海猛地回过身,右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金刚杵,直到回头看到熟悉的那个人,才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从房间里摸了过来。
    她白皙的脸上写满担忧的情绪,看着雪白的柜门,又重复了一遍:“那上面写的,是拆这个字。”
    小海下意识关了手电筒,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轻声问:“怎么没睡?”
    “睡不着。”
    她所有的注意力仍在柜门上,又长又弯的眉毛拧得紧紧的,咬着嘴唇走到小海的身边自然地捉起他的手,拿过紫光笔重新打开。
    “这是血……用血写上的字。拆这个字。”茉莉说。
    在紫光笔发出的蓝光下,莹莹的“拆”字像是油漆刷上去一样,被印在雪白的柜门上,乍一看像一个拙劣的玩笑,甚至有些喜感。
    小海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瞒不了、躲不过,她对什么上了心,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无奈地点头:“是……我看见了。”
    如果不是回来的那个人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刚刚经过摄像头和破秽符的事而顺手带上了紫光笔,如果不是茉莉跟着他一起回来,而他破天荒地睡在了詹台和方岚的卧室里,恐怕柜门上写过血字的事绝不会被这么快地发现。
    “血字先被写在柜门上,然后又被擦干净了。整个房间里只有柜门干净得近乎突兀,说明……在我们回来不久前,曾有人悄悄进来过,专门擦去了柜子上的血字。”小海轻声说,语气却有些犹豫。
    可是地上的灰尘仍然完好,这个偷偷进来的人,是怎么避开地上的灰尘进到卧室,维持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进来过”的假象,只偷偷擦掉了写在柜门上的血字呢?
    “也有可能……”茉莉眉头蹙起,“是某个人在遇见危险之前躲在了柜子旁边……手臂上流着鲜血,渗到了指尖。千钧万发的时候,就在他或她即将被敌人发现之前,他匆匆忙忙在柜子上留下了线索,又快速地擦去……”
    茉莉的描述,让小海的心霎时仿佛坠入冰窟,冷得全身都在打抖。他努力平复心情,尽量保持冷静,将全部注意力专注在案件本身上,不去思考詹台和方岚到底遭遇了什么。
    “拆……到底拆什么呢?”小海目光深沉,“拆哪里呢?”
    茉莉“啪”地一下打开了灯,骤然亮起的房间让小海眯起了眼睛。
    “来吧,我们有一整个晚上呢。”她微笑着说,“一点一点拆,总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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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柜里的衣服被一件又一件拿了出来,茉莉举着紫光笔凝重地扫过每一件衣服。就连衣架也被翻开来,仔仔细细检查过每个角落。
    床上的被褥枕头被剪开,棉花散落了一地,她仿佛坐在了天上的云彩里。
    “奇怪……什么都没有。”茉莉抬起眼睛,“会不会在其他房间里?”
    小海摇摇头。
    血字既然写在了这个房间里,那需要被“拆”开的东西,就一定在这个房间里。
    他的目光在小小的房间里扫了一圈,落在了床上。
    “来帮我一起。”他对茉莉点头,将手掌伸到了席梦思垫的下面,“来,三、二、一!”
    他们两个人一起用力,默契地将床垫整个掀了起来。
    铁架双人床下是一格一格的箱体,床垫下放着过季的衣服和被子。茉莉一件件拿着紫光笔照过,又拿着剪刀,一点点地把被子剪开。
    还是没有丝毫异样。
    小小的房间里,衣服和棉絮散落一地。紫光笔照过的地方干干净净,再没有任何血的痕迹。
    “拆衣服,拆被子,拆家……还能拆什么?”茉莉犹豫地看着小海,“难道真的是拆墙吗?”
    她抬起头,眼睛突然凝在雪白的天花板上,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总是莫名其妙,看到天花板就会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p.s.就跟总喜欢往天花板里塞东西的作者君一样)”她的眼神迷茫。
    小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回忆起多年前的宝灵街小学,雪白的天花板上一晃又一晃的吊扇。
    他身旁坐着聒噪的李凯华,惊慌失措地喊着:“风扇要掉下来了!”
    风扇终究没有掉下来,可是天花板却被剖开,从里面找出了一把钥匙。
    小海垂下眼睛,嘴唇轻轻抿起:“放心,不是拆墙,更不是拆天花板。”
    他指了指被他们搬开,放在一旁的床垫,轻声说:“试试这个。”
    茉莉从厨房拿来一把水果刀,小海缓缓地割开床垫侧边的布料。薄薄的泡沫和织物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似的,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站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小声地提醒他:“小心不要割到手。”
    一层层垫上的棉絮像抽丝剥茧一样被割开,他们看见了一环又一环连接在一起的弹簧,仿佛一张紧紧扣在一起的巨网。
    小海瞥了茉莉一眼,刀锋一转,换了方向。白色的织物顺着刀的方向被大片大片掀开,渐渐露出了大半张床垫。
    “在那里!”茉莉眼睛倏地睁大,指着床垫正中央,脱口道。
    小海也看见了。
    原本规律地、细细密密地连接在一起的弹簧网,被挖空了一块,留出了一块小小的空隙,像是黑色的小箱子,被藏在床垫的弹簧和织物之间。
    小海放下刀子,跪在了裸露的弹簧上,伸手将空隙里放着的东西取了出来。
    他静静地摆在地上,和茉莉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那个拆字的意思了。”他轻声说,“你呢?”
    茉莉沉默了一秒,也点点头。
    她也明白过来是要“拆”什么了。
    小海从那床垫洞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的、有些上了年代的落了灰的古董照相机。
    她的脑海中蓦地闪现了被贴在方达大厦女厕所洗手池下的那个……小小的、黑色的摄像头,脑海中不知道为何,突然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要拆的……是这个照相机。”茉莉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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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嘴角抿起,眼神坚毅,缓缓举起了那古董照相机,将相机一角砸在了雪白的瓷砖上。只是轻轻两下,古董照相机就如同当初的摄像头一样四分五裂。镜头滚落在地,啪嗒一声碎裂开来,两个人却都没有在意,只将注意力放在了相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