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这么磕磕绊绊地跑了一会儿,谢天看到前面有个黑漆漆的东西,像一间破旧的房子。
他快走几步,一把抱住正准备冲刺的真好看。丑狗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思,既不乱叫也不乱动。
谢天轻轻放开它,弯腰摸向破房的外墙。他的手指碰到了冰冷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往碎了玻璃的窗户望进去。房子原本应该是打算拆的,有一小块墙已经打破了。
谢天的眼睛早已经习惯了黑暗,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坐着。虽然他还不能确定这两人是不是绑匪,但是深夜凌晨,躲在这样一个破房子里,又连一点光都没有,行为鬼祟令人生疑。
他正想摸到另一边再看看情形,忽然其中一个人站起来走到墙角,对着角落里说:“你家到底有多少钱?听说一百万已经给了,这么痛快,再问你哥要两百万行不行?”
谢天的动作停下了,他没有听到苏任的声音,但是可以确定苏任就在里面。
他为什么不出声?是受伤了吗?
谢天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时间仿佛退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抢劫犯从小巷里横冲直撞地逃出来。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心跳得就这么快,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去制止犯罪,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只有满腔正义和勇气,现在他还有担忧、愤怒和心中隐隐的疼痛。
“两百万行不行?点个头看看,不行就割你一只耳朵送回去让你哥和你相好的再凑凑。”
谢天回过神,听到苏任痛苦地哼了一声。
他按着窗台站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真正的爱
“林队,目标出现了。”
“几个人?”
“一个。”
“你们别动,我和张耀跟着。”
林肖从监控上看对方有三个人,现在其中一个来取钱,另外两个肯定在看守人质,因此绝不能贸然动手抓他,否则很容易被同伙察觉。如果人质没能救出来,就算案子破了,抓到全部绑匪也没有意义。
警方最初判断三人是偶然在路边豪车里发现醉酒的苏任,临时起意动了绑架勒索的念头,现在看来对方很可能还在别的案子上有前科,行事十分狡猾,不但不能掉以轻心小看他们,还要防止匪徒拿到赎金后撕票灭口。
刑警队长和队员们开始暗中跟踪追击,以期摸到绑匪的老巢。
谈小宁发现谢天跳进路边草丛的时候就问了句:“他想干什么?”
程侠也着急:“不知道,要不我打电话给他。”
“不要。现在不清楚什么情况,万一是绑匪让他这么做,而且有人在附近监视,打电话会惊动对方,甚至可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那怎么办?”
“我先通知林队。”
“行吧,不过我觉得一两个绑匪可能真不是他对手。”
“怎么说?”
“他学武术的,只要对方没枪,应该是打不过他。”
“那也不行,这么危险的事不能让没经过专业训练的群众去冒险,还是请你相信我们警方的布控。”
程侠就不再说了,虽然他完全信任警方最终可以从匪徒手里救出苏任,但是对于谢天,他的内心深处也仍然存着一份期盼,希望他不会辜负苏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真爱。
苏任的脖子被二飞的小刀划破了,除了惊人的疼痛之外,那种鲜血滑下颈项的感觉也让人不寒而栗。
“再要两百万,行不行?”
苏任惊恐地望着那把带血的小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是你钱包里找到的卡,里面有多少钱?把密码都说出来。”
胖子撕掉苏任嘴上的胶带,二飞的刀又贴着他的脸颊威胁。苏任觉得浑身冰冷,寒意沿着脊椎爬上头顶,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我……”
忽然一声巨响,蹲在二飞身后翻钱包的胖子一个仰面朝天摔倒,把满地啤酒罐撞了个稀里哗啦。他“哎哟”一声惨叫,两百来斤的大个子被提起来往墙上摔去,再掉下来扑在地上就没动静了。
二飞转身往背后比划了一刀,等看清只有一个人进来又不是警察,就更有底气地拿刀朝对方胸口刺去。可他的手才到半路还没来得及伸直已经被一把抓住,来人手劲大得很,握得他骨头像要断了一样剧痛。二飞抬脚想踢,脚踝又被抓牢,这下整个人都像被人提在手里,另一只脚的小腿上还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痛得他顿时站立不稳被掼在地上。
二飞后背碰到地面时几乎要窒息,连连咳嗽了几下,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一脚踩住。手里的匕首早就被夺走,对方一声不吭,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抬起拳朝他腮帮上砸下。二飞眼前一黑,就这样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四周安静下来,黑暗一阵接一阵紧张的喘息声。
苏任只有靠用力吸气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吓得晕过去。
这个突然闯进来打倒两个匪徒的人是谁?不是警察,那是拿了赎金想黑吃黑一个人独吞的黑仔吗?如果是他,那么接下去他要怎么处理自己?苏任不敢想,三个绑匪中的一个起了这样狠毒的念头,连自己的同伴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按照约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活着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
苏任的眼眶有些发热,感受到生命危在旦夕,死亡随时有可能降临之际,他想到很多,父母、哥哥、朋友,以及那个永远不可能放下的人。苏任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谢天分开,他以为会是一次失败的表白让他们重新回到各自的世界,虽然分离让他心痛难过,但他也会在余生祝对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有人向他走近,蹲在他面前。
“不要杀我。”苏任的声音在发抖,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害怕,“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他惊疑不定地等了一会儿,黑暗中亮起了手机屏幕,接着手电筒的白光一下照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光亮中,苏任看到谢天望着他。
眼泪一下就滑了下来。
谢天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掉他脸颊上的血迹。
苏任永远干干净净的脸上此刻又是灰土又是血污,还有止不住的眼泪。谢天想替他擦干净,但是自己的手也在荒草丛中摸索过,擦了几下反而越来越脏。
“没事了,别哭啊。”谢天说,“真好看要笑话你了。”
苏任死死盯着他,仿佛怕他会很快消失,只不过是自己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谢天捡起小刀割开他手脚上的绳子,苏任立刻紧紧抱住他。谢天感到他浑身都在发抖,一个普通人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劫难,情绪失控很正常,于是就也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慰。
“我……”苏任说。
“你再抱一会儿,我打电话给警察让他们来抓人。”
“等一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苏任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他怕自己错过此刻,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勇气告诉谢天,他究竟有多爱他,有多想和他在一起,又有多害怕失去他。
可是谢天却把他推远了些说:“我不等你了。”
苏任很绝望。
谢天说:“我不等你了。我怕是自己想多,所以一直在等你告诉我,我猜得没错,可你就是不肯说。现在你没机会了,我来说。”
苏任看到他眼睛里促狭而温柔的笑意。
“如果你对我那么好的原因和我想的一样的话,那我也喜欢你。”谢天认真地问,“你愿意喜欢我吗?”
苏任的眼泪疯狂地往下掉,滴在谢天的手背上。
谢天替他擦干之后问:“哭什么啊?不喜欢我?那我走了啊。”
“谁说不喜欢。”苏任狠狠抱住他,确信这不是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白日梦。谢天的怀抱温暖而安全,抵御了凌晨郊外冰冷的寒风。苏任拥抱着他,心中被巨大的感激、意外、幸福以及难以置信填满了。
谢天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手机给程侠打电话。
“你找到人了?”程侠惊喜地问。
“是,有两个绑匪看着。”
“人没事吧?”
“没事,我把他们打晕了。”
谈小宁从程侠手里拿过手机问:“你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谢天说,“太黑了,外面完全看不清环境,我发个定位给你。”
“好,你们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们马上就到。”
谈小宁把手机还给程侠,立刻通知队长人质安全,可以抓捕收取赎金的嫌犯。
临走前,谈小宁对程侠说:“你这朋友真有点神。”
“我说的吧,人家是武林高手,不让他出手主要是怕把绑匪打死。”
程侠一高兴就胡说八道,谈小宁没他这么放松,当警察的都知道不到人质真的安全绝不能松懈。
破屋中,谢天解了绑匪的皮带把两人捆个结实,回头又去照顾苏任。
苏任受了一夜惊吓,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又忽然被谢天一句“喜欢”搞得恍恍惚惚,心情简直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一时无法适应。他借着手机照明的光亮,目光一刻也不肯从谢天身上离开,生怕灯光一灭他就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幻想的虚影一样不见。
谢天看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绑匪只是吓唬他,虽然割破皮肤流了点血,伤口却不深,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
谢天拿自己的袖子给苏任擦脸,擦完看了一会儿说:“脸没事啊,还是挺好看。”
苏任有他在身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态,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真好看带我来的。”
“真好看?”苏任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谢天身上,根本没留意这个破地方还有别的东西。谢天一提真好看,丑狗就趾高气昂地凑到苏任身边给他看自己卓尔不凡的狗头。
苏任猝不及防看到它突过来的脑袋,虽然吃了一惊,但镇定下来竟然也觉得这只救命恩狗的模样顺眼了很多,真有点“好看”的意思。
“真好看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叫它太丑了吗?”
丑狗的耳朵里好像按了机关,听到“太丑”两个字就警觉地竖起来。
“看多了好像也不丑了,以后就叫真好看吧。”
“你这人一点原则也没有啊。”谢天笑着说,“救了你,你就觉得它真好看了吗?”
“我这叫知恩图报。”
“真好看这次可立功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能找到你的车,接着又找到你。”
“车?”苏任忽然想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丑狗在他车轮底下拉屎,难不成是闻着自己的狗屎找来的。他觉得这也有点太离奇了,可是无论如何,丑狗带着谢天找到他是事实,这个恩情恐怕还得涌泉相报,就伸手去摸狗头以示感谢。
丑狗平时都不怎么让人摸头顶,苏任第一次示好,丑狗竟然没反抗,就这么神气活现地昂着脑袋让他摸了。
“你刚才说的话不是玩我的吧?”苏任忐忑地问。
“什么话?”谢天反问。
苏任急了:“你刚才说喜欢我,又问我愿不愿意喜欢你,我都听到了。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这个时候你不能和我开这种玩笑。”
“嗯,我说了,没和你开玩笑。”谢天问,“你怕什么啊?”
“你怎么会突然喜欢男的?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