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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法槌一声落下,纠葛五个月的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法庭上亲者痛仇者快,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人世百态。戴着手铐的青年在两名法警的中间停下脚步, 回过头去, 望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短发女孩。
他那张波澜无惊的脸动了动,却什么表情也没给,缓缓收回视线。
旁听席最后一排的寸头青年突然蹲下身,捂着脸大哭起来, 昔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荡然无存。
而短发女孩站在角落里,看着合议庭里的人一个个离开之后, 才无声无息地走出法院。
四月初的风还带着点寒冷, 枝头的梅香已所剩无几。
她将手藏在长袖之下,走下台阶,然后侧过身回望了一眼这庄严肃穆的地方。
却只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冰冷。
好像无论世界怎么变化, 校园都始终遵循着它自成一体的规则独自运转。
白恬停下左手里的笔,看着笔记本上已经不太难看的字迹,然后合上了书,拿出另一科的教材。
李老秃留下三套卷子就离开了教室,他向来不怎么盯着晚自习, 因为A班的人巴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三份来学习,压根不需要他来监督。
但教室里的气氛总归是松弛下来, 也有人在一边做卷子一边聊天。
“那个谁今天好像来学校了。”
不远处的两个男生小声地说着,他们坐在最后一排, 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来干什么?她不是已经确定保送了。”这句话藏不住酸溜溜的语气。
对方回答:“不知道, 就听说在校长办公室里跟校长吵了一架,然后就走了。”
“不是吧?他们有事儿不能在家吵吗, 还得特意来趟学校。”
这一次对方却先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据说她好长时间没回过家了,都在外面跟那些人混,还天天打架。”
“打谁?”
“张老五以前那些小弟,好像全都被她揍了个遍吧。”
写完一道题的人忍不住砸舌:“以前真没看出来啊,这么狠。”
说完后又忍不住酸一句:“家里有钱真好,天天打架还能被保送。”
“可不是,咱们就没那么好的命。”
白恬突然站起身,椅子摩擦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连忙看过来。
却只见到她弯下腰收拾好书包,然后拎着东西从后面走向门口。
他们目送着她离开后,才收回视线,又感叹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你要是考得比她好,你也有特权。”
两个人摇摇头,继续埋头刷题。
离开教室的人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去了办公室。
李老秃正在倒热水泡茶,他年纪大了,总得靠茶水来提神。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带完这一届之后,他就准备退休了。
白恬敲了敲门,李老秃抬头看是她,说:“快进来吧。”
她走进办公室,将一叠纸币放在对方的桌上,开口道:“李老师,这是上周的材料费,班长跟我说了。”
胖老头摸了摸脑袋,收了钱,却说:“没事儿,我都给你垫着的,到时候从你奖学金里扣。”
白恬笑了笑,回道:“那我先走了。”
天快黑了,到时候再走的话,路上不太安全。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提前走。
李老秃张了张嘴,却还是把那句劝她住校的话给收回去,只说:“注意安全。”
看着瘦弱的身影离开之后,胖老头才坐下,将那叠纸币放进抽屉里。
他叹了口气,将茶杯搁到桌上。
一个两个,都让他放不下心。
漆黑的废弃仓库中,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黄毛青年趴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
他一遍一遍哭喊着,企图能让对方心生怜悯,放过自己。
但他失败了。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拳打脚踢,身材纤细的黑衣人力气不大,却出手阴狠,专门往看不见的地方使巧劲。黄毛青年起初还有力气哭,渐渐地就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没声音了。
身后的人看不下去,上前来拉住一身黑衣的人。
“算了,他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戴着口罩的人停下来,揉了揉手腕,问:“名单上还有几个?”
一旁的寸头青年回答:“三个。”
他说完,脸上有些犹豫,跟穿着红色夹克的青年对视一眼,才继续说:“有两个已经半个月没消息了,估计是听到风声,跑路或者躲起来了。”
“另一个在哪儿?”她转过头来问。
马原看了一眼地上的黄毛,让两人跟着自己走出仓库,然后说:“到此为止吧,叶晚。”
阿仁没有说话,但态度一致。
叶晚摘下口罩塞进兜里,慢慢走在前面,脚下的土路因为下过雨变得泥泞不堪,把她的皮靴弄得很脏。
马原跟在后面,继续道:“就算你找到周小行,又能怎么样呢?陈惠茹已经死了,铮哥也坐牢了,事情已经没法儿改变了。”
他的话里藏着一些担忧,他知道对方能听出来。
“最重要的是,铮哥把你撇清干系为的是什么,你很清楚。收手吧,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叶晚停下脚步,无声地吸了口气,然后问:“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