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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帐镜台晕红妆(中)

      朝阳初升,云岭山一座小茅屋前,方兆南挠挠头,对着梅绛雪,有些不解道:“这一路走来,老百姓都在夸冥岳的种种好处,我们正道中人,反而成了仗势欺人之辈,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梅绛雪冷冷道:“这还用问么,定是罗芳笙做的好事了!”
    见梅绛雪不悦,方兆南不再追问下去,而是另问道:“若说他心狠手辣,却肯出手救你,江湖上得他恩惠者又太多,他既没有杀余前辈,还肯为鬼仙前辈治伤,在少林一战时,处处留有余地,更能令聂小凤罢兵,可见他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若说他是好人,却和冥岳混在一起,还把血池里一洞秘籍烧的干干净净,幸而他不曾放火烧山,这位薜荔湘君,倒真不知他为人如何了。”说到聂小凤三字时,他脸上还有些火辣辣的,头上奇毒,倒已被他的罗前辈化解。
    梅绛雪心中一直为那事所扰,并无好气,对着方兆南,她又舍不得发火,只好叹道:“你这傻子,还有空去想别人。”又忍不住道:“她是个怪人!天下又会有几个男人,对不是自己的孩子毫无芥蒂,视如己出呢?”
    她言下之意,便是鄙夷那人,明明不是男子,却偏要喜欢女子,太过违背伦常正道!
    又想了想,不能受其人迷惑,她再对自己强调了一番:“她那不过是在讨好聂小凤罢了,又岂是真心对我的?”
    人一旦生了偏见,自也难往好处想了。
    那孩子二字,又激起了方兆南心中愧疚,梅绛雪看了他一眼,便知他心内所想,他一直都不曾忘记玄霜,如今在她身边,不过缘于愧疚二字,她这两日已也想通,本想将孩子一事和他说清楚,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讲起,又想玄霜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只要玄霜能好,她自然也就好了,再不甘心,也只能放下。
    方要说些什么,却见父亲出了小屋,她连忙上前帮忙,柔声问道:“爹,你今天觉得如何?”
    罗玄本不想理她,出了血池后,没了硫磺熔浆相助,他腿上剧毒频频发作,不知还能撑到何时,不与绛雪有父女之情,也是省的她到时伤心,一始便不予希望,这是他固步血池多年,困思而得。于是他冷声道:“我与你之间,不过是你叫我一声爹,我叫你一声绛雪,除了血缘,再无其他,我如今要研究五针钉魂的解药,你不要再来烦我。”又对方兆南道:“你和我来。”
    方兆南看了她一眼,满是关心,她便将轮椅让出,咬咬唇,对他笑道:“照顾好我爹,我在这里等你们。”说着,便真就坐到了石台旁,等着二人回来。
    她一面思索如何打动父亲,一面又想和方兆南开诚布公,又想将心内积压的事,索性也一并说出来,斟酌了不知多久,看二人归来,有说有笑,她亦觉轻松许多,待方兆南从屋内退出,她忙上前问道:“爹怎么样?”
    方兆南喜道:“前辈已经想通,不会再意志消沉下去。”他手中握着古清风留下的灵蛇剑,虽是为难,却仍开口道:“绛雪,还有一事……”
    梅绛雪观他神色,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抢先一步:“兆南,我们把玄霜找回来罢。”又笑道:“玄霜一定和我一样,也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位豪杰。”她又下定决心,压下悲苦,故作潇洒道:“我对你已是过去之事,以后,你可要好好待我妹妹。”
    方兆南一时错愕,只觉自己又欠了她一分,而玄霜那里,眼下为了武林正道,唯有暂时抛弃儿女私情,他便将前辈所嘱之事说道:“绛雪,你能这么想,我心内很是感激,但我方才要说之事,是前辈要我们合练雪花剑法,以此来克制聂小凤。”
    屋内,罗玄看着手中长剑,轻叹一声:“红消翠减,物是人非,几十年也不过眨眼一瞬……”随之平和道:“或许重逢之日,即在眼前了,若能在阴曹地府欢聚一堂,死于我同样又有何惧?如今正该宝剑出鞘之时,既是解救天下苍生,你会欣然而为罢。”
    梅绛雪又与方兆南,坐在了一株海棠树下纳凉,她诉道:“在冥岳,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可自从罗芳笙来后,我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思,而罗芳笙那人,实在太过可怕,那双眼睛似能洞悉世事,在她面前,我屡屡失去常智,她行事更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想若对付聂小凤,更应先对付此人。”
    见方兆南郁郁寡欢,确是不大情愿,她虽心内酸涩,但还是有意出言鼓舞,也是为了激起他心中不忍,若觉愧对于她,才能顺利同她练剑,不负爹的期望:“因聂小凤做了错事,爹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是应当,自出娘胎时,我就从未体会过亲情,如今我亲生父亲就在眼前,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总有一天,爹一定会认我这个女儿的,眼下我更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兆南,你帮我好么?”
    雪花剑法,要二人心意相通,才能达至最高境界,威力无穷,方兆南怕自己随时想着玄霜,难以与绛雪修练下去,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忽听此言,想到绛雪为他付出太多,实不能再推诿下去,何况要为师门报仇,更要还武林一个平静,便点头应下了。
    梅绛雪松了口气,又难以启齿道:“有件事在我心中很久了,本无一人可以商量,只因此事,太过荒谬绝伦,兆南,多亏有你在我身旁,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却更为赧颜:“绛雪,你不要这样说,我……”
    她忍不住笑道:“看你这个样子,我什么烦恼倒都可以忘了。”随即又正色起来:“当初在火山口时,罗芳笙的衣袖被燎开,露出了臂膊,被我瞧见了,上面竟有一朵朱梅。”
    他不懂道:“本地一般男子多见文身,他又素来像个文人雅士,红梅虽有些柔媚之气,但也是坚贞之花,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担心什么?”
    梅绛雪冷笑了两声:“可她一身肌肤,比少女还要娇嫩,那梅蕊中,还藏有一粒……”
    忽而一股强劲内力四溢,屋内传来四分五裂的巨响,他们二人连忙跑回屋内,只见罗玄在为双腿施针,脸上表情痛苦不堪,桌椅尽碎了一地,而长剑被他倚仗,紧紧握在了另一手中,或以此移痛。
    芳笙卧床了几日,今天觉得身上还不错,便要起来走走,取衣时,却从里面掉出了一本书册,她方想起,自己忘把这放回去了,但心内还是有一丝好奇,又想若果真什么重要物事,也当物归原主才是,见四下无人,她便偷偷打了开来,看了没几眼,不由老脸一臊,口中说着“好不正经”,便丢在了一旁。
    须臾之后,小凤进了来,媚眼含笑,将她带到了窗边坐下,芳笙一瞧,屋外竟满是牡丹,姚黄魏紫,欧碧赵粉,齐齐争妍斗芳,数不尽的娇妩风流。
    见她喜欢,小凤笑道:“琼枝来信和我说,这个时节,你往往要去洛阳赴花会,赏牡丹的,今年竟是耽误了,我便叫人从洛阳移植了几株,过几日便是端阳节,我也让人去制备东西了,有了这些牡丹,倒真是锦上添花呢。”为那一天,小凤也想了多时,她只觉与阿萝共度的每个节日,皆意义非凡。
    芳笙歪头笑道:“花好,然而人最好。”
    小凤却故意一嗔:“你不喜热闹,只在花会收尾时现身,可那些赏花的,最终还是变成赏人了。”
    芳笙但笑不语,心内早已刻薄了,复原如初,仍要装病的徒弟千遍。
    小凤轻掐她腮道:“你呀,还素喜在园外摆个摊子,卖牡丹的扇面,不然就给人测字算命,偏生有这雅兴致,那些人倒不去游园,只聚在你身边了,我瞧他们不是为了赏花,只是为了看人罢了,你今年不去,又有多少人伤心失望,对花流泪呢!”
    芳笙摸腮道:“不过是偶然与道长相遇,打了个赌而已。”
    小凤又揪了揪她鼻子:“你这小赌鬼!”又盯了半晌,笑道:“只怪上天把你生的这样好,算他们有眼光罢!”
    她连忙倚在小凤身上,娇声娇气道:“上天亦造就了你这样人物,唯有你能留住我,我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又哪肯瞧旁人半眼?”又扬头道:“上天把我生的这样好,不就是为了配给你么,同样将你生的这样好,自然就是为了配给我啦!”
    小凤搂住她,心内甜蜜,却笑道:“你这次可别想混过去。”
    芳笙瞧着她,摆出了洗耳恭听的神情。
    小凤却道:“我也不罚你,阿萝,我只教你依我一件事。”
    她点头道:“只要是你对我说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小凤便去勾她小指:“我要你答应我,在我找到根除寒症的法子之前,你不许再动用内力,为我也不行。”这才是她的目的。
    这几日,小凤加紧修炼二经,以期练至化境,寻得医治之法,但堪堪陷入了瓶颈,她又思来想去,想芳笙身上寒气为内力之源,内力恰好是这寒气养料,如此,觉得那浑厚内力,正是有不如无,利大于弊。她又诚言道:“阿萝,必要时,我连自己都可以算计进去,唯独对你不可,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什么都好了……”
    芳笙忙慰道:“凰儿,你别伤心,我什么都依你。”
    小凤却仍担忧不尽:“我昨日发现,你有些内力已不在丹田之内,而是散在了骨髓之中……”
    听此,她心内无奈:恐无人愿剑走偏峰罢……却玩笑道:“这寒气也奇的很,似有意不给我机会犯恶,大哥所赠功力,有时又真如鸡肋一般,我只好按师父曾经所想……”
    未等她说完,小凤来回抚着,她有些清瘦下来的脸庞:“你卧床不起,就是此事所为!”又叹道:“我若不发现,你就又不说了……”
    芳笙执起她另一手,柔声道:“有些苦,我自己来吃就好,和我一起,你只须快快乐乐的!”
    小凤不由眼眶发红,更加坚定心中所想:“阿萝,我一定要想法治好你,我若护不住你,还做什么冥岳岳主!”
    却听门外道:“师父,红萼有事禀报。”
    小凤便对芳笙点头一笑:“我须臾就回,若我回来后,你没有单给我一人的牡丹诗,我可就真罚你了。”说罢,盈盈而去。
    红萼呈上一封书信,小凤览过后,便急忙来到落日峰,而趁乱盗走龙舌剑,毁坏冥岳多处机关,还来书挑衅的人,居然是周慧瑛。
    小凤看也不看,冷声不屑道:“以为当了华山掌门,就了不起了么,在我这,你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乖乖把龙舌剑还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当时素女剑决心以命阻止杀戮,又见门下弟子皆不成器,而周慧瑛生性纯良,又资质不错,便收她做了入室弟子,细心教导,倾囊相授,最后并将掌门一位,也传给了她。
    周慧瑛硬声道:“你吓不住我的,我既然来了,也从未想着要抽身回去,我镖局上下几十口人被云梦莲所杀,她作孽太多,总算老天有眼,她正是死有余辜,如今你这罪魁祸首,也别想逃脱,我师父亦因你的阴谋不幸亡故,如今炜哥还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定要你血债血偿!”说着,先将手中龙舌剑扔在脚边,还使劲踩了几下。
    小凤将剑卷回手中,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血痕,谁知她嘴边却得意一笑,痛快道:“来时我已吞了十几种剧毒,聂小凤,你完了。”这些毒一旦见血,便会游走于浑身上下,本是青城掌门,搜集而来对付芳笙的,见周慧瑛报仇心切,她转念一想,不如借刀杀人,无论那二人死了谁,都能狠狠出口恶气,更能趁机将她爹救出来,如此,便故意言语上刺激周慧瑛,并给了她机会前来偷取。
    听她所言,小凤暗暗扫了一眼掌中,果见有道黑气,她毫不慌张,只冷哼了一声:“你就在这等死罢。”便回身去寻解毒之法。
    周慧瑛躺在草地中,眼神迷离间望向天边,淡淡一笑:“师父,弟子总算没有辜负您所望,您当初杀身成仁,弟子亦能如此,武林已有罗前辈主持大局,您放心便是,如今弟子死而无憾,还望您在天之灵,保佑炜哥早日醒来……”
    芳笙刚在纸上写下一句“何必寻芳远”,就听红萼大喊大叫,还撞了进来。
    “湘君,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师父,她,她……”
    斑斑血迹,溅在了雪白的笺子上,芳笙毫不在意,径直冲向了静室,红萼追在后边,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一炷香后,她脸色比往常更加惨淡,面上却十分平静,对守在外面的红萼嘱道:“她要睡足两日一夜,寅正方可醒来,你也无须担心,亦别自乱阵脚,只要继续按兵不动,她吩咐了后天要用的那些东西,你也记得督促着,有一味药我要出冥岳去采,她醒时你务必要守在她身边,端阳节前我应能返回冥岳,若我未能及时,你和她直说便是。”
    这样吩咐完,她又去见了三獠。
    她先问道:“虎兄,三帮四派那些人如何了?”
    大獠呵呵而笑:“岳主让他们在柴房劳作,这奴仆嘛就该有奴仆的样子,岳主英明。”
    小凤留这些人,并非在牢中白养着,是要役使他们,这几月来,倒也为冥岳效了些微劳。
    芳笙点点头:“嗯,这两日,你们也无须加紧看管了,既有五针钉魂术,就随他们罢。”
    其余二人,将一小姑娘抬了来,正是周慧瑛。
    二獠喊道:“兄弟,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芳笙为小凤疗伤时,发现毒皆出自蜀中,她便心中明白了几分。又想当初周家几十口人,是因云梦莲急于向师父邀功,而擅作了主张,但归根究底,这事还是落在了她和凰儿身上,也该给这小姑娘一个交代,又想这周慧瑛,名义上是上官堡主的侄媳妇,素女剑又舍身取义,凄惨而终,这些多多少少,竟动了她那本就微末的恻隐之心。
    她站起来,强撑着封了周慧瑛几处大穴,又喂下身边最后一枚解毒丹,便有些撑不住了,她只好将瓶子递给了身旁的老三:“将这药粉涂在她脸上,再就劳烦二位兄弟,将她放在山下客栈就好,这封信,就劳豹兄交给掌柜了。”说着,将匆忙中写下的字条给了二獠。
    她又看了周慧瑛一眼,心道:“但愿你有命,坚持到你师兄那里,自会有人救治于你。”
    又与大獠单嘱咐了一些事,在三人都走后,她软软倚在座上,手中霜枫罗帕上的血迹,早就冻若坚冰,原来她见毒太过霸道,喂小凤吃了点息丸后,便运全身功力,迫出一半,而难以化解的一半,便被她全部移到了自己身上,所幸是在初夏,寒毒虽即将大肆发作,远胜往日,她倒还有法子对付过去,眼下她要闭目休息片刻,再寻个空室,忍过这两天才是。
    再道云岭山那边,梅绛雪从外归来,略带喜色道:“爹,冥岳上出了事是真的,我们将三帮四派的掌门帮主,趁乱都救了回来。”只可惜上官炜死在了蒲红萼手中,梅绛雪心想,也算他求仁得仁了。
    罗玄点点头:“这就好,周小姑娘也快醒来了,你去看看她罢,我从师父的书籍中,找到了有关五针钉魂术的记载,今晚我要研究出拔针的次序,你不必再陪着我了。”
    人非草木,谁孰无情,他如今对绛雪态度软化,实是因她有些神态口吻亲切熟悉,对他万分细致处,更颇具亡娣之形,皆令他难以忍心,再对她漠视下去。
    梅绛雪腼腆一笑道:“兆南去瞧他师妹了,作女儿的,自然是要陪着爹,在一旁伺候的。”说着,将一杯热茶恭敬奉上。
    他接过后,不再多言,而梅绛雪想与他更亲近些,便大着胆子,多问道:“爹,那位万前辈,我瞧他风风火火,行事颠三倒四,不知到底是敌是友啊?”
    他却只摇了摇头:“以前种种痛苦,还是忘记最好,逆天意,改人命,终究是狂行妄言!他既尽忘前番冤孽,最好不过,你便也不要多问了。”沉默片刻,他又问道:“绛雪,你那日在屋外未及言明之事,莫非是一粒朱砂?”
    她脸上一红,心内同时一惊,只好点头不语。
    他仰头长叹了一声,实不愿上苍如此,又想不致有这般离奇悖天之事,不然在血池中,也不会是那样情形,慌乱之间,绛雪也未必瞧的真切,总之一切大错还未铸成,仍有挽回余地,眼下他研究出五针钉魂的解法,才是要紧,想这之后,真有该来之事,也便会来的,杞人忧天也终要从容应对。他托起悉心擦拭了的长剑,乌金剑身似在不断悲鸣,再三看了看,才对女儿道:“我将师父的灵蛇剑给了兆南,这一把,就先送与你了,望你能好生使用,不要辜负了……”
    她俯身接过,心道:此物定是对爹意义非凡,重要至极,遂斩钉截铁应了下来。
    他又叮嘱道:“如今只有练好这剑法,正道武林才有一线希望,你与兆南重任在肩,切不可有一时松懈,你去罢。”
    她见父亲执意不教自己在此,又想这几日,他言语间已温和许多,便也再细心嘱上几句,掩好房门离开了。
    察觉百丈之内已无人,他遂陷在了轮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水中的燚泉石竟也结了厚厚一层冰霜,芳笙像是置身一座晶山之中,层层寒气如蚕蛹一般,将她裹在了里面,丝毫不见消融趋势,冷梅清香从中渗出,袭传之远,前所未有。
    而在这两日昏睡间,小凤易经洗髓二经突破了瓶颈,使得她提前醒来,眼下见芳笙如此,她想也不想,也入了寒水,将这坚冰慢慢融化成了白烟。
    不知过了多久,芳笙已靠在她怀里,一袭如雪中衣,却不及脸色惨白,水珠顺着发丝滚落,更显的楚楚可怜。
    她悠悠醒来,有些不解的望向小凤,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盯着她,小凤恨道:“你以为红萼能骗过我么?”
    她虚弱无力,仍说道:“过了今晚,阴气会自行流入丹田之内……”
    小凤却急忙打断了她:“谁会等你那么久!这样不是办法……”
    她轻喘了几声,又转身伏在小凤柳肩上:“凰儿,我既无可放心托付之人,又岂会自绝性命,留你一人孤苦伶仃?”
    小凤的手一直护在芳笙纤腰上,这话令她咬起了唇,忽而竟想起,方才在她们屋内,有一从未见过的书册,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的缘故,如此,她忙带着芳笙破水而出,将她用被子细致裹好,带回屋内,换上了新衣,她速将书翻过一遍,已全记了下来,无奈之中,又故作轻松道:“怪不得你藏起来不教人看,竟是害羞了。”
    芳笙却急了:“凰儿,此法凶险,又无人试过,后果难以估计!”又扭头道:“我宁肯自己死了,也不让你损伤一丝一毫!”
    小凤将书扔在了桌上,气道:“你又再说什么胡话!”渐渐的,又柔情款款道:“就许你三番四次舍命救我,阿萝,你不讲道理!”
    说着,出其不意点了芳笙穴道,令她动弹不得,小凤略一思索,为防她怕羞,又用霜枫蒙住了她的双眼,道:“你是我的人,只能由我来救,我不要你死,阎王爷都得给我让路!”之后,吃下了还剩半瓶的烈火丹,刚系上的衣带,又几下就解开了。
    正所谓缠绵之思隐于心中越深,而当有情之人相接无隙,最是密近之时,情便一发不可收拾,是夜,正是诸般妙事,水到渠成,小凤亦得尝所愿。
    正是:清月湛,红烛深。云林藏璞玉,雪岭晕梅心。烟柳微蹙随春意,檀樱轻启昵莺音。才解仙舟醺,复醉桃源梦。煦风拂丝滴翠露,暖霖摇珠润红芙。冷芳绽蕊唯缘卿,罗帏锦衾欢情赴。
    至此二人更为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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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卿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