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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军犬我的王_分节阅读_157

      秀萝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化成雾气,拼命逃窜,可是烈焰如影随形,无论他怎么逃,无论雾气怎么漂移,金色光焰总是能够捕捉到他,猎猎燃烧。
    一次,两次,三次……
    长尾呼啸,烈焰灼烧,犹如天降的伏魔君王。
    香雾被烈火的牢笼围剿,一点点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一丝丝被焚烧成惨白色的烟气,终于,香雾再也隐藏不了他的身躯,秀萝现形出来,在火光中凄厉挣扎。
    大狗甚至连眼中,都燃烧着灼灼怒焰,它尾巴连连挥动,朵朵艳丽的火焰之花,如风如电,席卷过去,不停在秀萝的身体上怒放。
    他在地上翻滚嘶嚎,所经过的地方,留下大片大片的焦黑痕迹。
    渐渐的,惨绝的哀鸣低弱下去,怒天烈焰中,扭曲挣扎的人体,静静瘫在那里,不动了。
    91、秀萝
    席维落入水中,气泡点点向上浮动,就好像落入一个沉沉的梦里。
    本以为滚烫的湖水,稍稍碰到都会皮开肉绽,但是他沉下来,四肢放松地张开,被水流带着,来到深深的湖底。他巨大的身体,很快适应了湖水的热力,他的细胞活跃地同化周围的一切,带着一种吞吃的特性,将毁灭的热力变作一种柔和温暖的力量,糅合入四肢百骸之中。
    他睁开眼,好奇地观看,水下的世界,朦朦胧胧,安静平和,亦真亦幻。
    好像是自己的思绪在漂荡,又好像是湖中原有的思念汇聚成河,交织着美好的梦境,幽幽的记忆,和怀念。
    他的心灵,简单直白,纯净通透,他不会下意识去排斥这种思念,而是坦然接受了它,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到静静飘在水中的真相。
    数百年前的加州天空,蓝得像一汪通透的碧水,美丽而又平静。
    风吹过冬青树丛的声音,好像山中的精灵在歌唱,远处苍苍的绿色,倒映在山脚下宁静的湖泊中,就那样,凝住不动,看上去,便是一幅停止在时间中的静物图画。
    他赶着羊群,在崇山和草地间游荡,雪白的绵羊被狗儿撵着,滚动前进,风猎猎吹入他敞开的胸膛,带来一种天高地远的寂寞。
    这片土地,似乎有着神秘的魔力,唤起人们心中的孤独,以及对相伴的渴望。
    当暴风雨来临时,他弄丢了马,弄丢了狗,一个人艰难地跋涉着寻找羊群,气温很低,冷得发抖。
    然后,在湖边,一株高高的杉树下,他见到了山林的精灵。
    那个白发白肤,淡红眼眸的孩子,瑟缩着蜷在那里,身上只裹了一张大叶子,在冷雨中不住颤抖,像只可怜兮兮,快要冻死了的小兔子。
    “孩子,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他问。
    “秀萝……”
    这是孩子仅能回答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紧紧抱住他,大雨中,冷风里,沸腾般的湖水边,他们用彼此赤裸的肌肤取暖,紧紧拥抱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一夜过后,天晴了的时候,他抱着孩子,将他带回自己的牧场。
    孩子望着远山镜湖,怔怔的仿佛不舍,却从始至终,没有放开抱住他脖颈的双手。
    秀萝只是用那双不谙世事的红眼睛,定定看着他,充满希翼地说:“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回来,去采蘑菇吗?”
    他说好,与孩子鼻尖对着鼻尖,定下承诺,却一生都没有去实现它。
    孩子和他一同生活在荒凉简陋的牧场里,成为他的养子,秀萝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花儿总是开得非常好,牧草总是长得非常高。
    那年秋天,他们有了些钱,他带着孩子,到港口旁边的集市,去看船员们从万里汪洋之外的地方,带来的新奇玩意。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来自法兰西的昂贵香水,有人甚至用同体积的黄金,去换取一小瓶迷人至极的芬芳。
    孩子天真地说,我也会弄,而且肯定比他们做得好。
    他以为,孩子只是想让他高兴。
    然后,当秀萝兴致勃勃地从花草中提炼出来第一瓶香水,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时,那流动黄金般的色泽,映着孩子灿烂的笑颜,使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时刻。
    秀萝的香水,以及秀萝,令得他见到了天堂。
    他们富裕了。
    他娶了妻子,生下许多可爱的孩子,牧场扩大了好几倍,他甚至买下了与秀萝初见时的那片湖泊,作为送给秀萝的礼物。
    只是,秀萝渐渐没有了笑容,这个孩子,不快乐了,而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时间匆匆而过,他白发苍苍地躺在床上,名望,家业,都没有什么可挂心的,只有这个孩子,他放心不下。
    孩子的眼中,越来越寂寞,明明身处在大家庭中,却好像永远孤单单的一个人,一天比一天,更加寂寞。
    “秀萝,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告诉我。”他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这样问道。
    “……一起去山上采蘑菇,好吗?”秀萝的眼中,跃动着少有的希冀。
    他愣了一下,他答应过孩子的,这个微小的请求,却从来没有做到。带着遗憾和愧疚,他静静停止了呼吸。
    孩子摇了摇他,因为他的又一次食言,而有些生气,鼓起了脸颊,湿红了眼眶。
    他又摇了摇他,想让他醒来,带自己去山上,就他们俩,只有他们俩,仿佛多年前初见时一样,可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他。
    孩子初次见到死亡,他不懂得死亡,只会紧紧抱住他渐渐腐朽的身躯,手足无措。
    他的儿孙拗不过秀萝,只能将他的骸骨留给他,让他抱着,一年,一年,又一年。
    当孙子成为爷爷,当后代们渐渐不记得他这个祖先,秀萝却仍然是秀萝。
    某一日,一位神秘的黑发黑眼旅人,自遥远的东方而来。
    他穿着无比绚丽的丝袍,袖口的金饰叮叮作响,衣领中编织着璀璨的宝石,就像最为尊贵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