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养殖场出来的鸡不同，散养的土鸡肉质紧实, 口感好。只是这个位面的人受不了散养鸡那更重的蘑菇味, 于是形成了和永夜历前相反的价值观。
    ——经过长时间的摧残后, 除了讲究如何减轻蘑菇味外，他们似乎在口感方面已经没什么追求了。
    俞铭寒拿起一杯水漱了漱口，夹起另一只碗里的鸡块。鸡块里带着骨头，但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轻轻一咬就能骨肉分离。
    看着弹幕里星界万象观众一片好奇的询问声，俞铭寒回答道：“两份小鸡炖蘑菇里的鸡肉吃着口感差不多，只是加了榛蘑后，鸡肉里的蘑菇味更浓了。不过蘑菇味虽然重了，却也没彻底盖住鸡肉的鲜香，反倒将其衬得更加明显。”
    “算是各有特点吧。”俞铭寒总结道。
    拿起杯子漱完口后，俞铭寒开始尝粉条。粉条爽滑而绵实，被夹起来的时候，末端还在空中微微颤动。
    和之前尝鸡肉时给出的评价差不多，加不加榛蘑只影响到了里头蘑菇味的浓淡。
    星界万象的观众巴巴地看着俞铭寒尝完。在听完俞铭寒的评价后，便总结道：[也就是说，在这个位面里，做小鸡炖蘑菇时直接就能把蘑菇省下来了，是不是啊俞哥。]
    “嗯，”俞铭寒应了一声，“在这个位面待久了之后，我可能就会入乡随俗，不再往里面加榛蘑。但是现在的话，我觉得能加还是得加一点的。”
    “从小鸡炖蘑菇这个菜名里，就大致能看出来，无论是蘑菇还是鸡肉，都是里面的主角。”
    在炖煮的过程中，榛蘑吸收了鸡汤的鲜香，配合着其独特的嫩滑口感，亦是一种美味。或许在不少人看来，榛蘑可能比里面的鸡肉还好吃。
    俞铭寒夹起榛蘑，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榛蘑可以衬托出鸡肉的鲜香，而鸡肉也能让榛蘑尝着更富层次感，味道更佳。两者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不过这个位面里鸡肉自带蘑菇味，要直接不加蘑菇做小鸡炖蘑菇也行。”
    [那俞哥，你喜不喜欢往里加榛蘑？]
    “加吧，榛蘑也好吃。”俞铭寒夹了一筷子榛蘑，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出声道：“对了，我今天还没和大家正经说过小鸡炖蘑菇是什么味道的，对吧。”
    “嫩滑的榛蘑浸透了汤汁，融合了鸡汤的鲜香，吃起来还会带着点鸡肉的味道。鸡肉鲜嫩入味，在长时间的炖煮后能轻松脱骨。粉条入口筋道，在吸收了鸡汤里的油脂后，也变得更为惹眼。”
    “搭配完美，好吃。”
    虽然同样还是在做菜，但因为实质上能算是一个对比实验，直播间内的弹幕本来还都挺正经的。然而，在俞铭寒说出这几句话后，直播间的画风瞬间一变。
    原本观众还在正经八百地总结“加不加榛蘑的优点”，在俞铭寒说出那段话后，观众们就没了继续总结的心思。
    [……]
    [总感觉他是在和我说，无论是小鸡炖蘑菇还是炖蘑菇味小鸡你都吃不到，还是省省总结的心直接按规矩馋吧……]
    [俞哥，你这样我可能是会脱粉的。]
    [听到俞哥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今天还没签到领积分票。等着，等我拿着冷冰冰的积分票拍在你脸上。]
    ……
    傍晚，俞铭寒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查找并总结家庭菜园的种植管理方法。
    出租屋的房门被敲响，俞铭寒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那个住在隔壁的女人。
    女人热情地打招呼：“小俞啊，要不要来我们家吃个晚饭。今天菜买多了，不吃也是浪费。”
    ……为了照顾面前贫困学生的自尊心，女人直接点明了不吃会造成浪费，想让面前的青年能少一点抗拒心。
    俞铭寒完全没有自己被当做是扶贫对象的自觉，他摆摆手，推拒道：“这多麻烦啊，还是不了吧。我中午还留下了点剩菜，刚好晚上吃完。”
    听到剩菜这个字眼，女人脸上怜悯神色越重了：“什么麻烦不麻烦啊，大家都是邻居。就一顿饭，这能有什么。”
    女人怕俞铭寒心里有负担，又补充道：“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吃饭后帮我们小宇检查一下作业。刚好最近我也想帮他找个家教呢，如果你能帮忙就太好了。”
    在女人看来，最近穷到一直在吃蘑菇的俞铭寒只要她多说几句话，让对方知道自己这是等价交换而不是白吃白喝后就会被轻易说动。
    毕竟，蘑菇这种东西，谁乐意去吃啊。
    ……被隔壁时常飘来的蘑菇味迷惑后，她直接就选择性地忽略了俞铭寒一个人租了这么大一间出租屋的事实。
    俞铭寒还没说话，一个带着哭腔的响亮童声突然就响了起来：“妈妈，你不是前天才答应我，说在我期中成绩出来前，都不给我请家教的么？！”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小孩瘪着嘴，一脸“仿佛被欺骗”的伤心难过。
    女人当场被揭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俞铭寒笑了笑后，转头板着脸对小宇说：“什么叫请家教，我这是叫你小俞哥哥给你检查作业。请家教和检查作业，这能一样么。”
    “一样！反正我就是觉得一样。”小宇委屈巴巴地说，“妈妈你这个骗子，明明前天才答应我的。”
    “嘿，你这小孩。”女人生怕刺激到俞铭寒那并不存在的脆任自尊心，“人小俞哥哥还不稀得给你检查作业呢。”
    小宇硬气道：“我也不稀得他给我检查作业呢。”
    俞铭寒有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或是做出点什么表情好，于是就沉默地站着不说话。但这副样子看在女人眼里，就是得知了自己被同情后的难过。
    女人急了，当场作势要去打小孩：“怎么说话的你。”
    小宇还想顶嘴，却被旁边的老人拉住了。
    老人蹲下，视线和小宇平视：“小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你小俞哥哥都连吃了两天蘑菇，让他进我们家给你检查个作业顺便吃顿饭怎么了。”
    俞铭寒：……
    老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可能他觉得自己是轻声说话的，但是人老了对声音总是有些不敏感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声音。
    女人站在那听得清清楚楚，她都有些不敢去看俞铭寒的脸，总觉得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就是直接把俞铭寒的自尊心掏出来碾碎。
    “什么，两天？！”小宇瞪大眼睛。
    “那必须得请啊，”因为人小不懂人情世故，小宇又问，“可我们直接请俞哥哥来我们家吃饭不就好了？”
    “嘘，说话轻一点。”老人“轻声”说：“你小俞哥哥自尊心强，不付报酬的话就会不好意思来我们家吃饭的。”
    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俞铭寒：……
    女人急急忙忙地说：“小俞，我们真没这个意思。我们家就是菜做多了，怕吃不完浪费。”
    俞铭寒终于发现自己在他的这些邻居心里是个什么情况了：“嗯嗯，我知道的。”
    “那个……我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想吃蘑菇了。”俞铭寒摸了摸鼻子想解释，但是发现自己在这个“全民讨厌蘑菇”的国情下实在解释不清楚。但话说出口又不像发消息一样能撤回，一时想不出借口的他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女人果然没信，一脸自责。
    小宇这时候走过来了。在听明白了老人的话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后，他的脸皱成了一团。
    “俞哥哥，我突然就好想学习啊。”小宇一脸违心的开心，“我最喜欢别人给我检查作业了，你就来我们家吃晚饭吧。”
    俞铭寒：……
    俞铭寒：不，我觉得你并不想。
    第七十九章
    俞铭寒半蹲下身, 对着面前的小宇说：“晚饭就不用了, 不过你既然这么爱学习，那么你的作业我肯定给你检查。”
    就凭你刚才的那几句话, 给你检查作业那是必须的。
    小宇看着都快哭了。他就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俞铭寒，半晌后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说：“……好, 谢谢俞哥哥。”
    “我超开心的。”小宇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看着快哭出来的笑。
    “那就麻烦小俞你了, ”女人手搭在小宇肩膀上，想了想末了露出一个笑, “我一会儿看他写完作业后，再让他过来。”
    “嗯。”俞铭寒应声, 站直身。
    ……
    俞铭寒没等多久, 就听到了隔壁的敲门声。
    这时候他刚看完一册网络上前些天找的家庭菜园进阶版教科书，正在厨房里热菜。
    打开出租屋的门，屋外的小宇背着书包、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
    闻到屋内的蘑菇味, 小宇脸上露出一个格外复杂的表情。
    小宇进门后, 就把饭盒打开放在了餐桌上。饭盒里有荤有素, 分量还不小。
    “俞哥哥, 我还没把作业写好，怕饭凉了就先过来了。”小宇放下书包，问：“俞哥哥我能找个地方写作业么？你刚好先把饭吃完。”
    俞铭寒才应了一声, 就看见小宇直接把作业本抽出来放在了餐桌上。他爬上椅子, 就坐在俞铭寒对面, 眼睛时不时看过来, 像是要监督对方吃饭一样。
    俞铭寒有些无奈，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盛菜。
    尽管剩下的菜分量不多，但因为这两份用着同一个菜名的菜本质上还是两样东西，俞铭寒怕串味还是特地分开了热菜。
    把小鸡炖蘑菇和炖蘑菇味小鸡端上桌，俞铭寒收到了对面小孩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很明显的怜悯。
    俞铭寒：……
    俞铭寒：行吧，你都为此开始热爱学习了，我这也就随你开心了。
    俞铭寒当做没看到，坐下开始吃饭。因为并不像是这个位面的原住民那样排斥蘑菇，他吃饭的表情还挺平静。
    对面的小宇看着俞铭寒面不改色吃掉筷子上的榛蘑，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天啊，那可是蘑菇啊。
    他咽了口口水，就这么一直看着俞铭寒吃饭。
    看的久了，因为俞铭寒的表情看着太过自然，一点也没有别人吃蘑菇时的狰狞，他开始怀疑筷子上的那个到底是不蘑菇了。
    那应该不是蘑菇吧，会不会是什么长得和蘑菇特别像的蔬菜？小宇脸上的表情由惊恐变成探究，作业也写不下去了，愣愣地看着俞铭寒吃饭。
    俞铭寒抬头就看着对面的小宇挺直后背，抬起下巴一直往他碗里瞄，经常能看见别人发馋的他就下意识以为小宇是馋了，于是把另一份没放榛蘑的炖蘑菇味小鸡往小宇那推了推，问：“你要尝尝么？”
    小宇开始陷入了生死抉择。吃吧又怕吃到蘑菇，不吃感觉又像是在嫌弃他的俞哥哥。
    为了俞哥哥那岌岌可危但是并不存在的自尊心，小宇咽了咽口水：“……嗯嗯，谢谢俞哥哥。”
    抖着手接过俞铭寒递过去的筷子，小宇闭上眼宛如壮士断腕般下了筷子。因为手抖得太过，筷子这会儿也没夹起东西来，只是筷子尖上戳了根粉条。
    小宇又抖着手把粉条吃进嘴里，舌尖在触到那混着淡淡蘑菇味的浓郁鲜香后，当即愣住了。
    ……因为没额外加蘑菇，炖蘑菇味小鸡里鸡的鲜味更重，也更符合这个位面原住民的口味。
    食材沾染上蘑菇的味道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不额外加蘑菇，那就能在大众的接受范围内——毕竟平时大家也都是这么吃的。
    用的食材都相同，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俞铭寒就不会输。
    小宇动了动嘴，牙齿磕上筋道的粉条，似乎牙齿也跟着粉条弹了弹。以往和其他食材混在一起总会显得格外滑稽生硬的蘑菇味恰到好处地融合进菜里，虽然不会让他开始喜欢蘑菇，但也不至于让他讨厌。
    好吃！起码比家里的菜好吃！
    小宇眼睛亮了亮，又下筷夹了块鸡肉。他这一吃就没停下来，等到本来就不饿的肚子开始彻底发撑后才后知后觉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