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正是研究清楚了丧尸病毒的工作原理，实验室内的研究员这次才越发觉得无可奈何。
    疫苗是将减毒、灭活或利用转基因等方法制成的病原微生物注入人体，以此获得抗体。而抗体则是直接让使机体立即获得特异性免疫，杀死病毒。
    归根结底，以上两种方法都是在用抗体消除病毒。但问题是，因为丧尸病毒的运作原理，抗体几乎起不了
    作用——
    当丧尸病毒突破生物体内免疫系统最初的那道防线后，就会侵入血液里的红细胞，通过人体内的血液循环流到大脑，破坏免疫系统凝出晶核。
    但因为抗体只作用于肉体中，压根无法作用于细胞内。只要病毒入侵细胞，那么血液中的抗体压根就无法作用。
    ——也就是说，无论是接种疫苗还是注射抗体，这些常规性的治疗方法对于丧尸病毒都没什么作用。
    虽然知道抗体可能会没什么作用，但真正面对着这个结果，实验室内所有研究员都沉默下来了。
    陆扬深呼吸一口：“行了，没时间给我们在这垂头丧气了。既然已经弄明白了病毒的工作原理，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想办法着手解决了……还有关于最近发现的东西，都闭紧嘴别乱说。”
    陆扬转头看向自己的助手：“你去通知基地方，就说让他们停止晶核的使用。”
    作为一名研究员，他并不懂政治。但他也能稍微清楚一点，如果这个消息明明白白地捅出去，那么基地里即将出现的场景，就将会是为求安全进化，同类相残。
    为求进一步安全进化的强者压迫弱者，让后者吞食晶核提供更安全的血液……欺压同类，就只是在如今末世的混乱里就彻底爆发了啊。
    陆扬是一名研究员，一名纯粹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研究员……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是了。
    ……
    另一边，研究所内的生物进化实验室内，主要研究员马景元马博士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玻璃仓，里面的三阶异能犬吃下了混着四管丧尸血的食物，看着依旧安然无恙。
    随着异能等级的提升，异能生物对病毒的抗性似乎也在不断增加。
    ……当然，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一点。
    马景元问：“陆博士那边还在想办法做疫苗？”
    “是的。”
    “那……你就通知基地方，就说随着异能等级的提升，生物将会对着病毒产生抗性。无论如何，进化停不下来也不可能停下来，没必要再去研究什么疫苗或是抗体了。”
    ……
    s市基地最中间的城区，在这整个基地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住着掌控着s市基地的名流上层。
    亮堂的房间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两份文件。
    他的秘书端着一杯猩红的、浓稠的液体敲响了门：“副市长，药来了。”
    副市长：“进。”
    秘书进门，把杯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副市长嗅着鼻尖浓重的血腥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林殊那边送去了么？”说话间，他都能嗅到自己嘴里的铁锈味。仿佛几千年间形成的文明都已经尽数崩溃，人类又回到了那个茹毛饮血的荒蛮年代。
    秘书：“是的，我送过去了，看着他喝下去的。”
    林殊——七阶异能者，也是庇佑着这一整个s市基地的异能者。
    “嗯。”副市长顿了顿，说，“去通知陆博士，让他停止研究疫苗。”
    “如果他问起来，你就把马博士的实验报告给他看。”
    ……已经没必要再继续研究疫苗了。
    人类有着从众心理，对于“不一样”的同类，他们会觉得排斥，会开始厌恶。
    现在为了活命，慕强心理会占上风。但如果当一切危机解除，世界重新回归以前的和平社会，那么他们这些高阶异能者就必然会让人觉得恐惧，会被社会所抛弃。背后那些曾经推着他们的手也会化作利刃，将他们尽数绞杀。
    ……更何况，就从研究结果来看，超过五阶后的他们也将不属于人类范畴。
    对于非人类，那点剩下的人性估计也会全部消失吧。
    假若末世就这么结束了，那么首当其冲受到迫害的就会是他们这些高阶异能者。
    如今拼命得来的地位被抹去，自由也会受到限制，性命被那些普通人掌控，生死全看其他人是怎么看待他们的高阶异能。
    啧，那还是就让这个末世继续这么下去吧。有了算得上是安全的进阶方法，疫苗就更加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
    病毒学实验室，陆扬把手上的试管小心放在试管架上，转身看向来人。
    “你刚刚说什么？”
    “陆博士，”秘书不卑不亢，“关于你们的丧尸病毒疫苗研究，如今已经是可以直接结束了。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着转换研究方向，寻找快速提升异能的方法。”
    “这是马博士提交上来的报告，您可以好好看看。”
    陆扬面无表情地把报告接过来，快速翻页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
    “行吧，”陆扬把手上的报告合上，“那我和他说几句话，让他把报告再改改。”
    说完，陆扬直接出门，拐到了生物进化实验室。
    平时各个实验室互有来往，也会再遇到麻烦时一起讨论问题。陆扬来到他们生物进化实验室，里面的研究员看着他拿着报告，以为是要过来讨论问题，于是直接就给他们打开了门。
    陆扬进门，身后跟着反应过来追过来看的研究员。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门，直接占了大半个实验室。
    马景元一看对面的架势就觉得来者不善：“……陆博士？”
    陆扬把手上的报告递过去：“马博士，您可以和我说说，您是如何从看出来异能等级提升和病毒抗性之间的必然关系呢？”
    马景元：“必然关系谈不上，我只是把普通异能者磕晶核磕出来的经验总结总结，提交上去了。”
    “你们说的，晶核就是病毒。那么异能等级越高，就能磕得越厉害，对病毒的承受能力越强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陆扬说：“你说的没错……但是得病这种事，总不是你身体足够健康、承受能力强，就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安安稳稳活到最后的。”
    “这不是普通流感，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
    “那又怎么样，在生物进化的整个过程中，出现伤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马景元平静地反问道。
    陆扬说：“但我们可以试着避免这个牺牲。”
    “避免？靠着疫苗解决丧尸病毒，然后直接中止这场进化？”马景元说，“你得知道，全球都在进化。这是趋势，这也是所有生物必须经历的过程。”
    “如果现在我们停下来了，那么在未来与其他生物的竞争中，我们这一整个种群势必会处于劣势。”
    陆扬问：“包括你我下一秒就可能因为病毒，变成丧尸？”
    马景元语气笃定：“是的，包括下一秒，我被感染病毒，变成丧尸。这些都将是为了进化，我们所做出的必要的牺牲。”
    “只有不断向前，不断向上爬，进化出更强的异能，拥有更完美的不惧病毒的机体，才能有足够的实力保证自身在食物链上的位置。”
    马景元直直地看向陆扬：“现在的地球，早已经不是末世前那个人类生存舒适圈的模样了。所有生物、包括丧尸都在进化，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后退的资格。”
    陆扬说：“但我们现在还有机会中止这场进化，在末世初期，在所有生物进化的开始。”
    “不，你没有机会了。”马景元说，“如果疫苗和抗体有用，那么一个多月前就会出来消息了。”
    ……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被丧尸咬伤后能获得异能的消息被传开。如果抗体真的有用，那么在那时，那个异能者就会被冠上“希望”这类的名词。
    “脱离以往常见的经验重新寻找解决病毒的方法，这上面要花的时间可不少。在如今各种生物都在高速进化的时候，可能在你寻找解药的时候，生物就自我进化出了解决丧尸病毒的方法。”
    陆扬：“赶得上的，进化到越到后期，难度就越高。”
    “但这似乎还能有捷径可走，”马景元说，“林殊目前好像已经在冲击第八阶了，这可比他当年磕晶核时花的时间还短。”
    “怎么可能？！这并不合理。”陆扬下意识脱口而出。
    马景元：“我还能在这骗你不成，这可是他们为了让我去帮他们招揽我以前的同学，专门过来告诉我的。”
    陆扬像是突然就失去了反驳的兴致，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在出门前，他对马景元说了最后一句话：“就现在的这个情况，如果你真的希望你的老同学能平平安安，那么还是让他待在基地里，不要出来走动关系比较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那天后, 实验室内原本的实验进度停滞, 转而去研究另一个课题——尝试着研究丧尸病毒里的进化物质实, 最终实现与病毒的分离。
    然而这个课题的研究难度实际上比之前研究的丧尸病毒还要难, 基本上就等同于将丧尸病毒细致拆分开后重塑。有这个功夫，现在的丧尸病毒都不知道消灭几轮了。
    而且，就算不考虑它的难度, 假若哪天真把这玩意儿做出来了, 那又要怎么处置它呢？
    ……如果这是属于基地上层的秘密, 那么如今本就因为异能强弱而变得摇摇欲坠的法律将会彻底崩塌，对于异能者的约束全取决于异能者本人的道德水准。如果将这个消息公开, 那么末世后又将掀起一场全球追逐资源的战斗，战争范围包括全球一切有着智慧的种族。
    整个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对于研究的热情极速下降, 失去了腌制疫苗，所有研究员都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陆扬有时间来调教他的学生了。
    俞铭寒被叫回陆扬边上，拥有了一对一的私人教学。他拿着一摞陆扬编译的教材，开始正式接触这个他并不擅长的领域。
    陆扬平时看着和和气气，但是教起知识来却是一个要求严格的导师。教材的内容他看不大懂, 哪怕借助了弹窗里的信息条, 俞铭寒理解起来也很困难。这直接导致了在陆扬问他的时候, 他瞅着弹窗愣上很久才能把问题答上来。
    这也让他看起来像是更傻了。
    有时候在实验室里被问得一声都不敢吭, 所有划水摸鱼的研究员看着俞铭寒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俞铭寒愣是艰难地熬了过来, 跟在陆扬身边后的他由什么都得靠弹窗提示, 后来学着学着自己认真看看也能看懂。
    但是就是因为学多了能看懂了, 他发现现在的陆扬虽然说着是换了个课题, 可实际上却还是在研究如何解决丧尸病毒。
    如今跟在陆扬身边打下手的只有他，俞铭寒平静地盯着实验台看了几秒，联系之前的各种信息，他最终沉默下来，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
    陆扬提出的问题越来越难了，哪怕是记忆题词系统的弹窗，也给不了俞铭寒正确答案。
    最开始俞铭寒还能靠着自己最近新学的东西答上来，但是问到后面，难度越来越高，俞铭寒连听懂题目都变得困难。
    实验室越来越安静，里面所有研究员一声都不敢吭，十几道视线都聚焦到了实验室最中间。
    俞铭寒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整个实验室气氛凝滞，连大声喘气都显得格外明显。
    陆扬就这么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拉开抽屉。他把一摞装订好的资料被扔进俞铭寒怀里：“行吧，你回去再继续认真看看，还是不够水平。”
    “卧槽，这还不够水平，基本上这也没几个人能说……”有人用气音吐槽，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实在太过明显，末了又把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
    “嗯。”俞铭寒把那份打印下来的a4资料收好。
    “还有，”陆扬顿了顿，脸上出现了姑且能称为难为情的表情，“之后无可避免地会增多在丧尸身上做实验，你那个……咳，心理阴影也该治治了。”
    “你最近就试着出城多看看，能不能完成对丧尸的脱敏治疗。如果治不好了，那我们这个基本上天天要和丧尸打交道的实验室你也没必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