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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自己胡乱搅合,无济于事,还不如在文昭公主离开之前,让罗伽放纵一下自己。
    王庭的亲兵退开了,瑶英的亲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是莫毗多,然后是王庭的摄政王……亲兵心中暗暗道,阿郎会大发雷霆的。
    冰凉的雨水从领口滑入,淌过温热的肌肤,瑶英冷得浑身直颤。
    揽在她肩头的胳膊立刻放开了她,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昙摩罗伽,双眸圆瞪,满脸不敢置信,眸中闪过震惊,惶惑,茫然,不知所措。
    这模样,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吃净肉的时候,一脸被雷劈了一样的错愕。
    后来每次他就餐的时候,她都会偷看他。
    昙摩罗伽松开瑶英,眸中血红之意褪去,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中紧紧攥着的布袋,替她戴上兜帽、系好系带。
    动作自然,就好像他只是为了俯身去拿她手里的东西,顺势抱了她一下。
    瑶英更恍惚了,怀疑刚才的拥抱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将军?”
    她轻声唤他。
    昙摩罗伽挪开视线,湿漉漉的下巴泛着湿光:“刚才旧伤发作,一时失态,公主见谅。”
    声音暗哑低沉。
    瑶英眉头轻轻蹙起,想说什么,昙摩罗伽轻轻夹一下马腹,驱马走远了。
    她一脸疑惑。
    他刚才抱她时,她骤然失神,心跳很快,他却连呼吸都没乱一下,整个人冷冰冰的,身上一股森然杀气,和莫毗多抱她的紧张热情完全不一样,毫无情意涌动的感觉。
    瑶英在雨中出了一会儿神,拢紧斗篷,跟上他。
    雨势越来越大,一行人沉默着回到王寺,身上都淋湿了,各自回房换衣。
    毕娑先送瑶英回她住的地方,叮嘱仆从记得送去炭火和防风寒的汤药,再去看昙摩罗伽。
    刚走出长廊,就见一道黑影立在石阶前,浑身湿透,碧眸中血丝密布,眉宇间一抹淡淡的红。
    “她怎么会在圣城?”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长廊,轻声问。
    像是在问毕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她为什么没走?
    毕娑跟在他身后,笑了笑,“王,我猜不出文昭公主的心思,这话您应该当面问公主。”
    昙摩罗伽不语,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毕娑吓了一跳,暗道不好,飞快抢上前。
    昙摩罗伽一声闷哼,呕出一口鲜血,几缕血丝洒落,衣襟顿时染红了一块。
    “摄政王……”
    毕娑看着他,既担忧,又松了口气。
    从李瑶英离开的那刻起,罗伽一直紧绷心弦,隐忍克制,没有露出异常,但这口淤血一直淤积在他胸中,时日越久,伤害越大,现在他看到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把这口淤血吐了出来。
    昙摩罗伽神色淡然,抹去血丝,闭了闭眼睛。
    “无事。”
    他淡淡地道,走出几步,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
    毕娑脸色大变,扑上前,扶起昙摩罗伽,他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没事?他明明有事。
    毕娑叫来巴米尔,把昏睡的昙摩罗伽送回密室中,为他换下湿透的衣裳。
    他身上火烧一样滚烫,浑身僵硬,意识模糊。
    毕娑喂他吃了几丸丹药,又猛灌了几碗舒缓的汤药下去,他身上仍是高热不退,意识模糊。
    知情的医者连夜赶过来诊治,摇头叹息:“不是功法发作,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毕娑焦急万分:“那是什么缘故?”
    医者说:“王可能是太累了……公务繁忙,加上战场上必须时时刻刻小心应对,心力交瘁,又使用了功法,身体承受不住,也有可能是这段时日郁积于心,难以纾解,引发了旧症。”
    “该怎么治?”
    医者皱眉:“王必须先停止使用功法,以汤药调养,这些天务必好好休息,保持心情舒畅……”
    毕娑让医者亲自去煎药,盯着昙摩罗伽看了一会儿,叫来巴米尔。
    “你去请文昭公主。”
    第138章 出关
    窗外雨声琳琅。
    夜风裹着水汽从罅隙里吹进屋中, 更添了几分凉意。
    瑶英换了身衫裙,坐在灯前一点一点绞干长发。
    苏丹古抱她的时候, 浑身僵硬冰冷, 掌心也冰凉,凉到她身上微微地起了一阵战栗, 现在还觉得脖根处他的手掌紧贴过的地方有些发烫。
    他果真是旧伤发作一时失态吗?
    真是失态……为什么要抱她?不抱其他人?
    瑶英坐着出了一会儿神,用丝绦挽起长发,写了封简短的信, 叫来亲卫:“把信给阿史那将军,就说我想见苏将军,请他务必帮忙转交。”
    与其一个人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当面问苏丹古。
    亲兵拿着信出去,刚好和过来传话的巴米尔撞了个正着。
    “公主, 阿史那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看他神色焦急, 瑶英披上斗篷, 随他出门,“出什么事了?”
    巴米尔道:“苏将军病了,阿史那将军请公主过去看看。”
    瑶英怔了怔, 苏丹古当真旧疾发作了?
    他上次练功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确实也抱过她, 还抱了大半夜……那次他也是身上冰凉, 把她当成一块枕头似的抱着。
    两人撑着伞踏过庭院,水花四溅,匆匆赶到刑堂附近的一处院落, 拾级而上。
    毕娑手里提着一盏灯,迎面走了下来,视线落到瑶英身上:“深夜请公主过来,劳烦公主了。”
    瑶英摘下兜帽,问:“苏将军怎么样了?”
    毕娑笑了笑,朝她作揖:“是我考虑不周,害公主担心了,摄政王刚才只是一时不适,这会儿已经好了。我太冒失了,给公主赔不是。”
    瑶英一呆,抬头朝门口看去。
    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儿,身姿傲岸苍劲,灯火摇曳,他爬满疤痕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碧眸幽深平静。
    阶前雨落纷纷。
    瑶英看着苏丹古,沉默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苏将军好些了?”
    他垂眸看她,点点头:“我没事,让公主忧心了,公主请回。”
    言罢,转向巴米尔。
    “送公主回去。”
    语调冷淡。
    巴米尔恭敬应是。
    毕娑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一阵风刮过,雨势陡然变大,雨珠砸在瓦顶上,一片脆响。
    瑶英站在阶前,半晌没说话,想要问他的话,没必要问了。
    雨滴飞溅,打湿了她的裙角,她拢了拢披风,笑了笑:“将军没事就好,夜深了,将军出征归来,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瑶英转身离开。
    巴米尔一脸茫然,忙跟了上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昙摩罗伽踉跄着后退,手扶廊柱才稳住身形。
    毕娑上前想搀扶他。
    他挥挥手,转身进屋,脚步蹒跚地挪到榻前,直接倒了下去。
    毕娑叹口气,“王,您这是何苦……”
    昙摩罗伽服了药,刚才苏醒,得知他请了李瑶英过来,挣扎着爬起身,冷漠地请李瑶英离开。
    刚刚抱了公主,转头又对公主如此冷酷,一句解释都没有,公主脾气再好,也会恼的。
    昙摩罗伽强撑了半天,早已脱力,意识再次变得模糊,眉心紧皱,额头沁满冷汗。
    “别把她扯进来……”
    他人事不知,忽然喃喃了一句。
    修行中人,不该打搅红尘中的她。于他而言,这一切只是一场磨练,对她来说就不同了。
    不论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她面前,都不该越过界线。
    他不能一错再错。
    毕娑摇头叹息,守在床榻边,心里百味杂陈。
    ……
    翌日凌晨,昙摩罗伽清醒过来,窗前一片浮动的青光。
    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