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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通怒道:“有这等事?”右手拉住鲨鱼口中一根不知甚么东西,左手在大船边上垂下的防撞木上一掀,连人带鲨,忽地从众人头顶飞过,落上甲板,喝道:“甚么人这般大胆,胆敢欺侮我的把弟和三妹?”
船上诸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但这个白须老儿如此奇诡万状的出现,却令人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连洪七公与欧阳锋也是差愕异常。周伯通见到黄蓉,也感奇怪,问道:“怎么你也在这里?”
黄蓉笑道:“是啊,我算到你今天会来,因此先在这里等你。你快教我骑鲨鱼的法儿。”周伯通笑道:“好,我来教你。”黄蓉道:“你先打发了这批坏人再教。”
周伯通目光向甲板上众人一扫,对欧阳锋道:“我道别人也不敢这么猖狂,果然又是你这老儿,”
欧阳锋冷冷的道:“一个人言而无信,纵在世上偷生,也教天下好汉笑话。”
周伯通道:“半点也不错。做人甚么事都可胡来,但说话放屁,总须分得清清楚楚,可别让人听在耳里,不知道声音是上面出来的呢,还是来自下盘功夫。我正要找你算帐,你在这儿真是再好也没有。老叫化,你是公证,站起来说句公道话罢。”洪七公被郭靖扶起身来,坐在甲板上,笑了一笑。
黄蓉道:“老毒物遇难,我师父接连九次救了他性命,哪知他狼心狗肺,反过来伤我师父。”
洪七公救欧阳锋之命,前后只是三次,黄蓉将次数一变三倍,欧阳锋自也不能对此分辩,只是怒目不语。
周伯通俯身在洪七公手腕上一把,脸色微沉,又有些微妙。洪七公道:“老顽童,老叫花没用啦。”
周伯通说道:“不对,不对,你这好像有点奇怪。”正要说话,独孤逸插嘴道:“周大哥,那老毒物恩将仇报,暗中偷袭伤了七公,还说即便你没输也不是他的对手。”
周伯通本察觉到洪七公似内力尽失,又似乎有新的一股内力在生长,正要说话,听独孤逸如此一说,立刻松开洪七公的手,叫到:“好妹子,你看好我去教训他!”欧阳锋闻言呵道:“你输了东道,怎么说话如同放屁?”
周伯通掩鼻叫道:“放屁么?好臭好臭!我倒要问你,咱们赌了甚么东道?”
欧阳锋道:“这里除了姓郭的小子与这小丫头,都是成名的英雄豪杰,我说出来请大家评评道理。”
彭连虎道:“好极,好极。欧阳先生请说。”欧阳锋道:“这位是全真派的周伯通周老爷子,江湖上人称老顽童,辈份不小,是丘处机、王处一他们全真七子的师叔。”
周伯通十余年来一直耽在桃花岛,前此武艺未有大成,除了顽皮胡闹,也没做过甚么了不起的大事,江湖上名头并不响亮,但众人见他海上骑鲨,神通广大,实是非同小可,原来是全真七子的师叔,无怪如此了得,互相低声交谈了几句。
彭连虎念到八月中秋嘉兴烟雨楼之约,心想全真七子若有这怪人相助,可就更加不易对付了,不禁暗暗担忧。
欧阳锋道:“这位周兄在海中为鲨群所困,兄弟将他救了起来。我说鲨群何足道哉,只消举手之劳,就能将群鲨尽数杀灭。周兄不信,我们两人就打了一赌。周兄,这话对么?”
周伯通连连点头,道:“这几句话全对。赌点甚么,也得给大伙儿说说。”欧阳锋道:“正是!我说若是我输了,你叫我干甚么,我就得干甚么。若是不肯干,就得跳到海中喂鱼。你输了也是一样。这话对么?”
周伯通又是连连点头,道:“对,对,半点不错。后来怎样了?”欧阳锋道:“怎样?后来是你输了。”
这一次周伯通却连连摇头,说道:“错了,错了,输的是你,不是我。”欧阳锋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岂能颠倒是非,胡混奸赖?若是我输,你怎肯跳入海中自尽?”
周伯通叹道:“是啊,原本我也道老顽童运气不好,输在你手,哪知到了海中,老天爷教我遇上一件巧事,才知是你老毒物输了,我老顽童赢了。”欧阳锋、洪七公、黄蓉齐声问道:“甚么巧事?”
周伯通一弯腰,左手抓住撑在鲨鱼口中的一根木棒,将鲨鱼提了起来,道:“就是遇见了我这头坐骑啊,老毒物你瞧明白了,这是你宝贝侄儿将木棍撑在它口中的,是不是?”
当日欧阳克行使毒计,用木棍撑在鲨鱼口中,要叫这海中第一贪吃的家伙活生生饿死,那是欧阳锋亲眼所见。
这时见了巨鲨和木棍的形状,以及鱼口边被钓钩钩破的伤痕,记得果然便是那天放还海中的鲨鱼,便道:“是又怎地?”周伯通拍手笑道:“那便是你输了啊。咱们赌的是将鲨群尽数杀灭,可是这头好家伙托了你侄儿的福,吃不得死鲨,中不了毒,既留下了一条,岂不是我老顽童赢了?”说罢哈哈大笑。
欧阳锋脸上变色,做声不得。
独孤逸哈哈笑道:“周大哥,可真有你的!”周伯通笑道:“我才玩得有趣呢。我跳到海里,不久就见到这家伙在海面上喘气,好似大为烦恼。我道:‘老鲨啊老鲨,你我今日可算同病相怜了!’我一下子跳上了鱼背。它猛地就钻进了海底,我只好闭住气,双手牢牢抱住了它的头颈,举足乱踢它的肚皮,好容易它才钻到水面上来,没等我透得两口气,这家伙又钻到了水下。咱哥儿俩斗了这么半天,它才算乖乖的听了话,我要它往东,它就往东,要它朝北,它可不敢向南。”说着轻轻拍着鲨鱼的脑袋,甚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