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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姑道:“怎么她不亲自来想我道谢?你可莫要忘记答应我之事。”
黄蓉叹道:“世间恩仇之际,原也难明。我爹爹在桃花岛上将老顽童周伯通关了一十五年,终也救不活我妈妈的性命。”
瑛姑听她提到“周伯通”三字,身子一震,厉声道:“你妈与周伯通有什么干系?”
黄蓉何等聪明,一听她的语气,即知她怀疑周伯通与自己母亲有甚情爱纠缠,致被父亲关在桃花岛上,看来虽然事隔十余年,她对老顽童并未忘情,否则怎么凭空会吃起这份干醋来?
当下垂首凄然而道:“我妈是被老顽童累死的。”
瑛姑更是怀疑,灯光下见黄蓉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自己当年容颜最盛之时,也远不及她美貌,她妈妈若与她相像,难保周伯通见了不动心,不禁蹙眉沉思。
黄蓉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妈妈是天人一般,那周伯通顽劣如牛,除了有眼无珠之人,再也不会对他垂青。”
瑛姑听她当面责骂自己,但心中疑团打破,反而欣慰,脸上却仍是冷冷的不动声色,说道:“你妈妈又怎样被老顽童害死了?”
黄蓉道:“那老顽童也不是存心害死我妈,可是我妈不幸谢世,却是从他身上而起。我爹爹一怒之下,将他关在桃花岛上,可是关到后来,心中却也悔了。怨有头,债有主,是谁害死你心爱之人,你该走遍天涯海角,找他报仇,迁怒旁人,又有何用?”
这几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把瑛姑说得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黄蓉又道:“我爹爹早已将老顽童放了……”
瑛姑一惊,道:“那么不用我去救他啦?”
原来瑛姑当年离开大理之后,即去找寻周伯通的踪迹,起初几年打探不到消息,后来才无意中从黑风双煞口里,得知他被黄药师监在桃花岛上,只是为了什么原因,却打探不出。
当日周伯通在大理不顾她而去,甚是决绝,心知若非有重大变故,势难重圆,当时一听周伯通被禁,不由得又悲又喜,悲的是意中人身遭劫难,喜的这却是个机缘,若是自己将他救出,他岂能不念这番恩情?
那知桃花岛上道路千回百转,别说救人,连自己也陷了三日三夜,险险饿死。脱身之后,这才隐居黑沼,潜心修习术数之学,这时听说周伯通已经获释,不禁茫然若失,甜酸苦辣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来。
黄蓉笑吟吟的道:“老顽童最肯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他从来不敢驳回。你若想见他,这就跟我下山。我替你们撮合良缘,就算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何?”
这番话把瑛姑说得双颊晕红、怦然心动。
见这场仇杀就可转化为一椿喜事,黄蓉正自大感宽慰。
忽听拍的一声,瑛姑双掌向背后相互一击,脸上登似罩了一层严霜,厉声说道:“凭你这黄毛小ㄚ头,就能叫他听你的话?他干么要听你指使?为了你美貌了?我无恩于你,也不贪图你什么报答。快快让路,再迟片刻,莫怪我手下无情。”
黄蓉笑道:“啊哟哟!你要杀我么?”
瑛姑双眉竖起,冷冷的道:“杀了你又怎样?别人忌惮黄老邪,老娘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黄蓉笑嘻嘻的道:“你何必自称老娘?我瞧你花容玉貌,还胜过二八佳人,何怪当年段皇爷对你如此颠倒。”
瑛姑听了此言,呆了一呆,冷笑道:“他对我颠倒?我入宫三年,他几时理睬过人家?”
黄蓉奇道:“咦,他不是教你武功了吗?”瑛姑道:“教武功就算理睬人家了?”
黄蓉道:“啊,我知道啦。段皇爷要练先天功、一阳指,不能和你太要好啊。”瑛姑“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怎么他又生皇太子?”
黄蓉侧过了头,想了片刻,道:“那皇太子是从前生的,那时他还没练先天功、一阳指呢。”瑛姑“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黄蓉又道:“段皇爷不肯救你儿子,也是为了爱你啊。”瑛姑道:“为了爱我?”语意中充满怨毒。
黄蓉道:“他是妒忌老顽童。若是不爱你,为什么要妒忌?”瑛姑从没想到段皇爷对自己居然有这番情意,不禁呆呆出神。
黄蓉道:“我看你还是好好回去吧!你既然不爱段皇爷,只喜欢老顽童,那就去找老顽童再去生个小顽童去。来找段皇爷做什么!”
那瑛姑嗔道:“胡搅蛮缠!”又说道:“你快些让开!莫要再啰唆,再啰嗦下去,我可容你不得啦?”
说话间直直走向前来,待到黄蓉身边,身形一侧,展开泥鳅功,从她侧边一滑而过。
黄蓉伸出打狗棒,展开那“拌”字诀,瑛姑一个疏忽,避闪不及,左脚将那黄蓉一钩,两人齐齐跌下池塘。
那荷塘中污泥有两尺来深,塘水一直浸至胸间。
黄蓉叫到:“哎呀!好脏!”
瑛姑在泥泞遍地的黑沼一居十余年,见泥鳅穿泥**而悟出了一身泥鳅功,在陆上与人动手过招已是滑溜异常,一入软泥浮沙,那更是如虎添翼。
瑛姑左手下抄,捞起一把污泥往黄蓉面门丢去。
黄蓉在那污泥中沾了一身泥水,正心下生气,但听风声响处,一团黑越越的塘泥挟著一股臭气扑面而至,黄蓉赶忙用衣袖遮住,四处闪避,待听得耳边呼呼的声音消失,再看时,那瑛姑已跃上石桥,走向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