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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们吃完了我的东西就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孤苦伶丁地,如何是好。
现在长大了,见了世面才知道,白允沫当时说话的口气,竟都是从那青楼里头学来的。
子桑伸手拿了案上的王徇剑拨出来再又看了看。
这杀不得人的剑,却号称王室传人剑,庆僖公到底还是放落到了她手里,是接还是不接呢。
吉佰哄着大雪睡下了,再又来奉了茶点来侍候子桑,与她说话:“我听见大家都说,王上原本是想要让你去坐王位的,后来见了你总也闲闲散散的,朝上也多有反对之声,便不再提。可我看了你每日看那些书,其实也是想做王的罢?”
“要是给你做,你做不做?”
子桑将没有血槽的王徇剑搭在如佰的肩上,吓得吉佰一张面上无须的小白脸一时痉挛:“我、我是太监。”
“若你不是太监呢?”
“我也只是个贱民。”
“若你不是贱民呢?”
“那我能是什么啊?”
“假若换了你是我。”
“那我肯定做王的。”
子桑这才收了那剑,插进剑套里:“为何要做王?”
“做王就不是贱民了,想要什么要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侍候,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这样不是很好吗?”
在吉佰看来,不受人欺负,不会被人卖掉,不会挨饿,不用挨揍,还有人侍侯就是很好的事情。
官再大都有人欺负,只有做了王才不用受这些苦。
想了想,子桑点点头:“你说得也没错。”
只在她的生活里,她过惯了山里无争的农猎生活,只有她欺负山中野兽的份儿,再多其他都是朴实的人。
可王位又不是你坐上去,便真的可以高枕无忧的,上面满插着的都是带着眼珠子的匕首,盯着你,一露出个破绽就会捅过来。
她见不得这些纷纷扰扰,也护不住自己一无是处的心。
这时福安又是捧了身平常见见过的衣冠进来,面露喜色;“这是早先便差人制好的朝服。”
翻了翻,同是白衣绣兰蝶的官袍,上放着一条缠金镶红,缀着许多小块方玉的腰带。
再另一托着的是浅金色的翼扇金丝冠,上边小些,下边圆些,后边轻微斜竖向两边展出小两寸的短翼。
这行头等同于殿下衣制。
福安喜说:“王传了话下来,让世郡明日同参与朝会。”
其实王早就有此意,只后来见子桑那般轻挑,便不予理会。
这次归狩猎归来,王上又是对子桑多有侧目,或而让这小妮子上朝堂上见见世面也好。
离了酒啊,性子便总也放不开来,于是总总事情总要自己找上来,子桑拾了那冠帽在头上戴了戴。
一时面上流光溢彩,吉佰咦了一声,他说:“我刚入宫时那祖庙里打扫,上边有一个女子,好像也是这般行头。”
旁边的福安清了清嗓子:“那是南凉七代女国君公仪槿。”
白了吉佰一眼,一副好没见识的样子。
再看冠帽旁边,还有一方玉石长笏,拿在手里,玉质微凉,沉沉有几分重量。
于是张嘴问了福安:“公仪槿是如何的女国君。”
福安开前也是以为世郡就是那么个甚也不懂的女子的,后来跟在世郡身边久了,见她样样通透,国史也是日抄三篇,随口便能说来。
此番让他一个小太监班弄弄斧便有些怯了,不过被问得,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公仪槿,南凉第七代国君,盖世女子,擅政,在位三十又三年,兴仁礼,新女治,开女子登官入仕先河,一时诸多女子从文从商,盛况空前,史称槿康之治。”
头戴金丝盘织翼扇冠,手持铜制王徇剑,身着一袭单衣,笑面焉然,如此这般问:“我比得公仪槿?”
“比得,比得。”
“假话。”
她把冠带放回原处:“那明日就去见识见识,万万人之人的王都在朝堂上说些甚。”
槿康之治那般的史上佳话,她这么个云泥中人,不大敢想。
今日睡下时,不知怎的,梦见了那许久不见的佛陀,她不愿意跪,只怔怔站在梦境中。
听得声问她:“你心动了?”
“似有些的,想站在高处,看看究竟是何滋味。”
若是没站上去,便永远不知那里有甚的,或而总要贪心一下。
第二十四章 正适合女子
在山里住时倒还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后来跟着南无一路上天天饮酒寻欢,每日睡到日上三杆,入了宫以后亦是睡得方醒为止。
忽而早早被福安叫醒,头便有些晕了。
“世郡得起来洗漱了好上早朝的。”
才想起昨日答应好的事儿,今早可不是要去朝堂上凑个热闹的么,子桑只好由着宫人上前来给自己洗面儿净手儿的。
起身又是梳了头。
梳的与往平日里的女子发髻不同,因着要戴冠这次仍然是要束起来的。
宫人把昨夜里王上赐送下来的那身衣裳给世郡穿上了。
脖上颈段不能动,只能半藏着用深衣衽领藏起半数,因都是白的不易看出。
白衣上用兰线绣着蝶,并不似王袍上复杂的章纹,据说当年公仪槿的意思,如此好看,又象怔着年岁温和,正适合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