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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卫楼等人也在等。
端午盛夏,众人站在檐下,寒气森然侵肤,毛根耸立战栗。外头黑风吹飞雨,银线如立浪,竟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等了!”
贯卫楼低喝一句,声音远远传开。
群豪相视一眼,紧随其后步入雨中。李昭雪与小钱告别,会在人群里一同赶往洛阳。
洛阳城外,北邙山。
不死狱地宫,正殿。
琉璃瓦为顶,青白玉做砖。金丝楠木柱,汉白玉石阶,石阶之上九龙玉台,玉台上五爪金龙宝座。
玉台上只点一盏膏油灯,豆大光芒无风摇曳,颤颤巍巍照亮宝座扶手的黄金龙头。红宝石镶嵌的龙眼,神光流转夺人心神。
一只形如朽木的手缓缓搁在龙头之上。拿手青筋狰狞,密布黑黄老斑,静心保养的指甲色泽蜡黄,面上隐隐几开干裂的纹理。
膏油灯豆大光芒的光圈之外,空旷的殿宇融成一片黑暗,荒芜死寂中时间流逝,凝固成吞噬万物的胶泞沼泽。
“小鬼。”
金龙宝座旁的黑暗中走出一人,那是一张格外年轻的脸,甚至十分稚嫩。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带着豆蔻年华的青涩娇憨。
小鬼低眉垂眼,提气唱:“入班!”
左鹰、右犬、马面、黑白无常、五鬼,由正殿左右掖门步入,各自站好待命。
“牛头未归?”
苍老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膏油灯突然乍亮。金龙宝座上的老者露出真容,他头戴冠冕,身着紫衣,腰系玉带。满头白发,皱面枯瘦。两腮深深凹陷,褐斑密布脸上灰败一片,枯瘦狰狞的青筋也似乎坍陷下去。
此刻倚坐黄金座上,好似一截枯朽的烂木杵在在那儿。
左鹰拇指轻抚腰间猎天弓,低头不语。右犬玄铁错牙爪交于胸前,斜了他一眼。
“罢了。”不死狱狱主拉扯下颚枯皮,挤出笑声,“儿郎们,此战干系生死存亡。我们只能战,只能胜,一旦败北必将沦为过街老鼠。”
右犬仰头大声答道:“属下愿为大人身先士卒,九死不悔。”
余人跟着其后,异口同声喊道:“属下愿为大人身先士卒,九死不悔。”
不死狱狱主抬手示意:“儿郎们不必轻言生死,莫看他们来势汹汹,不过一群酒囊饭袋。这些草台班子,稍稍一吓必然溃不成军。只需我们上下同心何事不能成。我已经备好金银珠宝,美酒佳人等你们归来。儿郎们,且让这些武林正道看看我们的手段!”
左鹰跟着众人山呼万岁,其中讥笑不已:老头你还有几天能活?三言两句,一瓜半枣就想要我们替你白白送命。迦南那些鬼人说鬼话,什么歼灭中原江湖,分明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左鹰。”
“属下在。”
不死狱狱主掀起眼皮,与右犬对视一眼:“左鹰,你素来稳重,各处可布置妥当?”
左鹰低头抱拳:“大人放心。”
“好。”不死狱狱主温言笑道,“诸般儿郎,唯你最是得力。只需你好好办事,我百年之后,这位自当由你来坐。”
左鹰忙道:“属下不敢。”他口中惶恐,心中却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不死狱狱主摆摆手:“去吧,这是苦战,亦是机会。”
左鹰领命离开,白无常和马面陆续出来,三人凑到一处密室商议。
马面道:“我们几个都出来,就剩下老狗了。老头子独独留下他,哼哼,这是对咱们起来疑心了。”
白无常娇笑一声:“我要是活到这把年纪,只想早点死。咱们狱主大人天下最最怕死,到会哄我们鹰尊。”
马面撇撇嘴:“背后肯定也是这么哄老狗。”
左鹰打断两人闲聊:“狱主有句话说得不错,这是苦战亦是机会。我们一身武艺,何必做杀手,弄个城主当当岂不威风。”
白无常掩唇一笑,美目春波望向左鹰。
“城主我做不了,那是鹰哥的事。”马面大大咧咧的抱怨,“我又不是老鼠,这也见不得光,那也不能说。我要大宅子,娶上十七八个婆娘,唱戏的说书的,天天热热闹闹。”
左鹰道:“这有何难,今日一过我去给你操办。要紧的是今天,务必保存实力,不可莽撞。”
“都听鹰哥的。”
三人商议妥当,分头离开。
而地宫的另一端,右犬却是神色一惊,有些迟疑的问道:“迦南教还未到?大人,那些人未必可信。”
不死狱狱主道:“生意往来,并没甚么信不信。只要有利益,奸猾小人也会一诺千金。迦南教野心极大,故而一直雌伏。光是君瀚府和机关城两笔血债就由不得他们。呵,一旦昭告天下,这些番人比我们不死狱还遭人恨。你只需盯紧那个叛徒,退敌之后速速回援。”
右犬拱手领命:“是。”
右犬离开的步伐渐渐消失,不死狱地宫正殿又陷入沉寂。
过了片刻,不死狱狱主仿佛才积攒了足够的力气,双手按住负手,慢慢站起身来:“小鬼,我们该走了。”
黑暗中低眉垂眼的小鬼,微微勾起嘴角。
第154章 晋江独家
不死狱狱主抬步欲走, 突然店面微动,大殿宝顶簌簌落下尘灰。膏油灯摇曳不止,光影在狱主阴晴不定的脸上晃动。
他浑身紧绷,心中疑惑不知出了何事。左鹰心有反意, 不死狱中隐有风声。只是狱主年岁渐衰,贪生畏死,愈发沉迷长生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