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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李玄度这才回到床上,搂着她让她睡觉。
    小娇妻就在怀中,还贴着自己而眠。
    李玄度强迫自己静心,陪她早些睡,不知为何,闭上眼睛,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她害羞,定要背着自己上药,不许他看的一幕,气血微涌,心浮气躁,竟始终睡不着觉,正有些难受,忽觉一只柔软的手悄悄地伸了过来,轻轻抚慰着他。
    他一怔,睁眼看她,见她头还埋在自己怀中,忍不住用压抑的嗓音低低地唤她:“姝姝……”
    菩珠脸红,不敢和他对望。
    她连哄带骗顺利过关,他却好像有些不适。
    二人贴身而卧,身边人的异样,她岂会无知无觉?
    想到他今夜种种的体贴和退让,被自己哄得团团转,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忍心就这样丢下他自己去睡,想到还是有别的可以帮他的法子,便大胆地朝他伸去了手。
    她主动缠他,极尽所能,他很快就绷不住了,伴着一声长长的释然呼气之声,帐中终于再次静了下来。
    收拾完后,李玄度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道:“你累了吧?睡吧。”
    菩珠虽然有些累,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满意足,自己也觉甜丝丝的,慵懒而卧,闭着眼睛想着明天动身回去,忽记起一件事,思忖了下,睁眼道:“殿下,我不喜那个骆保,往后不要他了,赶他走吧!代替的人,我都你想好了。我看那个阿六就很不错,也很细心。”
    李玄度仰在枕上,本已闭上眼眸,闻言睁眸,不解地望了她一眼:“他怎得罪你了?”
    菩珠爬上了他的胸膛,玉臂撑着一张芙蓉面,撒娇道:“还要得罪吗?我就是不喜欢他!看他长的样子,就不顺眼!”
    李玄度不作声。
    见他不说话,又闭目假寐,她伸臂抱住了他,不依地扭着身子:“殿下!我真的看见他就心烦!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答应我吧!”
    李玄度只好睁眼,解释道:“他跟了我多年,做事也一向尽心尽力。你必是有误会。若他得罪了你,我叫他向你赔罪可好?”
    菩珠盯了他一眼,委屈地咬了咬唇,放开了两支搂着他的玉臂,道:“罢了,你既离不开他,那就留用好了。反正在殿下的心里,我是连个下人也不如的。”说罢从他胸膛上爬了下来,也不靠着他了,自己趴在枕上,闷闷地闭目睡觉。
    李玄度见她闷闷不乐,耍起了脾气,显是在恃宠生骄,偏偏竟不忍责怪,僵持了片刻,见她始终不再理会自己,只好将她抱回来哄:“罢了,你若实在不想看到他,明日起不要他近身服侍了,给他另外换个差事……”
    见她似还要说话,他脸色微沉:“我叫他不许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你莫再闹!”
    菩珠一顿,立刻乖巧地道:“我知道了,我听殿下的话。”
    李玄度睨了她一眼,唔了一声。
    菩珠确定,他让步了,也就见好就收,脸上露出笑颜,再次抱住了他,亲了他一口,叹息般欢喜地道:“殿下,你对我可真好啊!”
    她知道那个骆保跟了他很多年,从无忧宫一直到皇陵,自己这么要求,实是强人所难。
    但,谁叫那个侍人势利,还看到了自己最丢丑的一幕。
    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忍。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试试枕边风把人赶走,难道还留着让他继续碍自己的眼?
    并且,通过李玄度的这个反应,她也确定了,自己现在在他的心目之中,应是有了说话的余地,这比起刚嫁他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虽然他没有完全照自己要求的那样把人给赶走,但如此答应下来,想来已是很大的让步了。
    她怎能不高兴?
    看着她孩子般快活的样子,李玄度的心中,既为自己屈服于她的“无理取闹”感到有点沮丧,又觉得能让她高兴,便就值了。
    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满足。
    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行了,满意了就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路。”
    菩珠柔柔地应了一声,贴在他的身边,乖巧闭目,静静而眠。
    第71章
    这一夜, 当行宫内外和围场的周围,一切都归于平静,南司将军沈旸在亲自结束最后一遍的岗哨巡查之后, 隐身在夜色里, 眺望着远处的行宫, 身影宛如和黑夜化为了一体。
    他的眼前,还在浮现着白天自己尾随在后亲眼目睹到的那些场景。
    太子会这么早就对秦王悍然下手, 这一点虽有点意外, 但对他并没造成过大的震惊。
    从太子的角度来说, 如果他真的不能再容忍李玄度,这确实是个下手的时机。在秋狝中以猛兽伤人的名义除去眼中钉, 这样的机会, 并不是经常能够遇到。
    太子今日的安排, 也可谓周到,甚至连事后如何更加好地去掩人耳目也考虑到了, 附带上了姚张两个公子。
    可惜他的运气不好, 最后的关键时刻,于阗王子竟然凭空而降。
    尉迟王子怎的这么巧,在未得到太子邀约的情况之下, 就赶到了这个地方?
    沈旸从不相信运气,尤其是这样极端状况下的运气。倘若没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个番国的王子,是绝对不可能自己一头扎进这个陷阱并不自觉地充当破坏者, 令太子投鼠忌器,阴谋被迫草草收场。
    那么会是谁安排的?
    不是李玄度。
    沈旸想起了自己当时所见的那一幕, 微微眯了眯眼。
    他和菩氏共乘一骑,举止亲密。显然他方携妻游玩归来, 浓情蜜意,不可能提前有所准备。
    于阗王子是和他侍卫叶霄同来的。但仅凭这个侍卫长的脸面,是不可能请的动于阗王子的。而当时,这个侍卫是和秦王妃在一起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秦王之妻菩氏获悉了太子阴谋,请出了于阗王子。
    就连沈旸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急智,非一般人能比。即便换做自己,恐怕短时间内,也不能想出如此一个两全的救夫之法,解危局于无形。
    只不过,她是如何知道太子阴谋的?
    太子的一方,谁的心又向着她?
    这姑且不论。
    令沈旸感到最不安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李玄度这些年渐渐淡出了京都人的视野,若非姜氏的千秋节,他如今恐怕人还在西海。
    囚禁、守陵,后又去了边郡,八年的时间,他表面看着一蹶不振,终日问道,万事也不去争,但一手的弓马功夫,竟还是如此惊人。
    要射中高速移动的目标,除了准星,更要预测靶的移动速度,放箭后箭簇抵达时它所处的方位。
    这非常困难,稍有失误,绝不可能命中,尤其还在今日这般紧急的情况之下发箭,万一误中太子,罪名将会如何,他应当清楚。
    这一箭,除了箭法本身,发箭之人,更是需要何等强大的临危不动的能力方能驾驭。
    他却做到了,一箭射断缰绳。
    难怪皇帝会忌惮他。
    沈旸也是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从前还是轻视了这个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的秦王。
    若他今日就这样死于太子的阴谋,自己日后倒是少了个潜在的大敌。
    可惜,被于阗王子给搅乱。
    一道身影从暗处靠近,正是那夜那个在澄园的积翠院中曾出现过的他的随从,低声向他禀告今晚打听来的消息,道白天的时候,有人确曾看到过秦王妃去拜访于阗王子。
    沈旸沉默。
    那随从见他不开口,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下,继续禀告在自己看来更为重要的一件事,低声道:“将军,秦王妃对阿势必小王子看管极严,无论去往哪里,外出一步,身边必有人跟随,寸步不离。从前他刚来京都,还常与韩世子同游,可惜当时尚未接到左大王的消息。后来秦王妃入京,他便与韩世子断了往来。来到此处,卑职寻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那日阿势必王子在马场单独走失,本是个极好的机会,卑职闻讯,当即带了个人,悄悄下去谷地寻找,也经过那一带了,奈何运气不好,没想到他竟就挂在树头,错失良机。这个秦王妃实在多事,若非她处处盯着阿势必小王子,卑职也不至于无机可乘。以卑职之见,莫若先将她……”
    他停下,做了个除掉的动作。
    沈旸挥掌,扇了他一记耳光,扇得极重,掌过之处,嘴角登时破裂,掉下了一颗牙齿。
    这随从为他效命多年,头回吃了如此一记耳光,又惊又惧,也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竟惹他如此不悦,连嘴角的血也不敢擦,忙下跪告罪。
    沈旸压低声道:“废物!连黄口小儿都应对不了,竟妄论别事?”
    随从这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立刻告罪。
    沈旸冷冷道:“明日先回,听我后令。”
    随从恭敬应是。
    南司将军一职,除本身的戍卫皇城之外,还兼掌昭狱的巡查缉捕之责。许多官员惧怕他,那些仇恨他的人,背后称他为蝮蛇,骂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是刽子手。
    而对于他而言,无人知道,对手越强,他才越是兴奋。
    这对手不止是男子,也包括了妇人。
    他对那日自己试探要替那小妇人穿鞋,她却倨傲地扬起下巴,不投来半道正视目光的一幕,记忆犹新。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今日李玄度拥她共乘一骑放马而来的情景。想到日后,自己若有机会将这般绝色纳为己有,令她垂下那骄傲的脖颈,彻底臣服于己,他的心底,便莫名地感到了一阵许久未曾有过的刺激。
    他眯了眯眼,再次眺望了眼远处的行宫,转身而去。
    ……
    次日一早,才卯时中,西苑里的人便都起了身。怀卫再三地叮嘱鹰奴,路上务必顾好自己的雕。李慧儿穿好了预备出行的衣裳。下人们则忙着将收拾好的箱笼和行装抬出去装车,准备出发上路。
    骆保天没亮就回到了帷帐,再检查一遍秦王的东西,免得万一落下不便。检查过后,无一遗漏,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得,掀帐而出,正要回去,抬头看见秦王竟双手负后地站在外头,仿佛在等人,立刻笑着跑上去道:“殿下怎来了这里?可是在等人?”
    昨晚拗不过她,松了口。
    这个骆保虽只是祖母从前派给自己的一个侍人,但却陪伴多年,和他一道进出无忧宫与皇陵,现在忽然让他走,李玄度心里也是有点不是滋味。
    但昨夜一时心软,又答应了她,也是不好反悔。
    李玄度决定还是自己亲口说为好,这才特意找了过来,见他出来,想起她昨夜说不喜骆保的容貌,忍不住盯着看,见他长得喜眉喜眼,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会和他过不去。
    “殿下为何如此看奴婢?”
    秦王好似还是第一次这么盯着自己看,骆保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摸了摸脸,有些费解。
    李玄度正色道:“有个事与你道一声。回去之后,你不必再同去阙国。天天服侍人,想必也是累,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过后升你做食邑地的田庄管事。”
    骆保大惊失色,第一个念头就是秦王对他明升暗降,不要他了,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道:“奴婢可是哪里做错了?恳请殿下明示,奴婢一定改。奴婢伺候惯了殿下,别的也不会做,哪里都不想去!”说着眼睛就红了。
    李玄度心里有些不忍,却板着脸道:“叫你去你就去!何来如此多的话?往后不必再做伺候人的事,哪里不好了?给我起来!”
    他顿了一下。
    “当心王妃看见,你连这里也去不成!”
    他说完,掉头而去。
    主上便是要自己死,也就一句话的事,何况是派他做别的事。
    骆保不敢再多问,一路垂头丧气地跟了回去,也无心再去做别的事,寻到平日关系还不错的叶霄,拉他到了一边诉苦。
    叶霄惊讶,随即恭喜他,笑道:“好事啊,殿下这是觉着你劳苦功高,安排你历练一番,日后老了,做个田舍翁享福,岂非好事?”
    骆保哭丧着脸:“你也笑我!我被太皇太后派去服侍殿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如今去要我去管田庄,分明是不要我了,这叫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