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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朝暮门的善觉大师!”晏西海凝着脸,接过了话头。
归隐见过善觉大师,她当然能够认出此人。她转身恨恨地盯着晏鸿以及那面容如常的唐大藏,喝声道:“为什么我爹会在你青山堂的暗室?如果他不是被你诱到了浣溪沙,他怎么可能会被朝暮门的人害死?朝暮门的人可恨,你晏鸿难道安了好心么?”龙牙刀上泛着异彩,鲜血顺着刀刃流淌,森冷可怖中响起了一道狂笑。
“归隐……”晏歌蹙着眉,不忍再看暗室中那血肉模糊的场景,这一切脱开了她的想象。青山堂的暗室固然与西海堂相通,可是朝暮门的善觉大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进入这暗室中?归一啸可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陷入此境恐怕是晏鸿手中的“一萼红”起了效用。晏歌无暇思考太多,她的心思又集中到了归隐的身上。这大悲恸之下,她周身的杀气陡然增长,恐怕要在这青山堂中大开杀戒,可是光凭借她一个人能够对付这儿众多的高手么?“归隐,你——”她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刀光已经将空气撕裂,晏鸿随后拉了一个弟子挡在了身前,顿时被那又凶又猛的刀光劈成了两半。
归隐的脸上满是血污,她没有再看晏歌,或者说没有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刀,而刀光所到之处,必然是血光四溅一片凄惨之象。如果自己向着归隐出手,那么其他的人会不会在背后偷袭呢?诸人的心中掠过了这个念头,可是下一瞬间,他们便被搅入了一团凶煞的刀光中,不得不出手抵抗。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归清急得直跺脚,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够冲入那一片刀光剑影中,着急之下只能够胡乱地拉住了晏歌的袖子,向着她问道,目光中泛着显而易见的恳求。晏歌的面容刹那间如霜雪凝结,她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冷淡地扫了归清一眼,目光又投入了那一团打斗的人中。滴淋的鲜血不知道是谁身上流淌下来的,王一石的钝刀与龙牙刀交击在一起,那迸射的火花与刀风向着一侧提剑的晏清霜斩去,而晏鸿不得不分出一丝精力来照看晏清霜的状况。晏西海畏畏缩缩的,他怕晏歌的刀光,也畏惧那蓦然出手的唐大藏。至于卫大娘和那个老妇人,他们似是连接成了一个整体,一个人防守,而另一个人或是朝着唐大藏或是朝着归隐攻去。
很混乱,在这一片混乱中,产生了很多的破绽。谁是敌人?谁都是敌人!右手是龙牙刀,左手是掌刀,那两道眉、那一双眼、那紧抿的薄唇都是刀!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新天地,刀光越来越艳,那变式越来越多。冷冷的风从堂前吹过,烛火刹那间灭了一片,可是下一瞬间,那艳红的刀光便又将蜡烛点燃。一团又一团的刀火!血河刀法的最后一式,名曰“玉石俱焚”!
晏歌已经不能够旁观了,她看着晏清霜被送出了那战局中,身形一掠,整个人没入了刀光剑影中。如一道缝隙中吹过的风,一种与血河刀法的凶、狂完全不同的剑气在堂中流动。血河刀法会带着如诗如画的意境,可是深藏在那层诗情画意背后的是一种极凶恶、极残忍的杀机。当用刀的人陷入了一种癫狂中,这种诗意会完全的被凶煞给吞噬,留在人眼前的只有狂、乱!
晏歌的指剑是从萧家的四时剑法中化出来的,而忘情心经中的剑招又是另一番模样。她从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忽而一变成为一个旷绝高古的诗人,如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这一指点在了龙牙刀上,归隐的动作忽然间静止,她的眸中含着一层泪意,冲着晏歌微微摇头。
归隐不动了,可是其他人呢?他们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王一石的刀蓦地出手,将唐大藏那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招给挡住,脚猛地抬起,狠狠地踏在了卫大娘的腕上。而晏歌另一只手则是五道指剑并发,噗噗噗几声,一道贴着晏西海面颊掠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另外四道则是击在了晏鸿的剑上、腕上、膝上以及轻轻地点在了额上。长剑叮咚一声砸在了地上,一股怒气从晏鸿的胸中涌出,他大喝道:“杀了她!”
晏歌没有搭理晏鸿,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归隐。
在晏歌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一个几欲发狂的、双眸猩红的人,这是自己。归隐心中宛如受到了一下凶猛的撞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喝道:“你让开!”
晏歌叹息了一声,道:“你受伤了。”
归隐眉头紧锁着,她含着泪怒喝一声:“我叫你让开!”
晏歌平静地说道:“你不能杀他。”
“我不能杀谁?”归隐心头掠上了一股悲愤,她喝问道,“或者说我能够杀谁?你和萧忘尘交好,忘尘阁的人我动不得,你是晏鸿的女儿,因而浣溪沙的人我也动不得是么?那么请你告诉我在这里我可以杀谁?我要报仇啊!晏歌!”
晏歌蹙了蹙眉,应道:“我和晏家——”
“你和晏家没关系!”归隐喝了一声,冷笑道,“可是你跟浣溪沙有关对不对?你要浣溪沙!你要想完全的掌控浣溪沙还得留着晏鸿是不是呢?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杀机没有退却,反而因为她怒气的高涨而变得更为浓烈。归隐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并不是要离开。刀光冲着唐大藏落下,一道坚不可摧的刀网将人给罩住。在这等情形之下,唐大藏要反抗,他还要向王一石求助,可是王一石没有动。咬了咬牙,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前额下淌,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就算不能够彻底撕裂这刀网也要打开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