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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姐姐……”桑娘惑然看她,“你是担心我留着会坏你的事么?”
“言尽于此,明日一早,你必须走。”有些理由云舟不能说,即便是说了桑娘也不一定懂。她与她已不是当初可以一起下海采珠的渔家女了,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既然注定殊途,又何必强留呢?
桑娘看她转过身去,她紧张地抓住了云舟的袖角,也在哀求,“舟姐姐,我不想一个人过日子,我怕……”
“我会去看你的。”云舟勉强自己笑出来,嘴角虽弯,还是满面愁色,“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不好……”
“早些休息吧。”
云舟最终还是狠狠抽出了衣袖,打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雪纷飞下,云舟渐行渐远,她与桑娘之间,最后只余了一串雪地上的脚印,最终也会被雪花覆盖,无影无踪。
儿时玩伴,总有一日也要各奔天涯的。
桑娘不得不承认,她与她都不是孩童了。
云舟回到了楚拂的小院里,她走入了房中,浑然不觉双肩已落了一层不薄的雪花。
楚拂忧然看了一眼云舟,她将衣架上的大氅拿了下来,走到了云舟身边,将云舟双肩上的雪花一一拍落,便将大氅罩在了云舟身上。
“自己还病着,下雪天还穿那么少,是觉得我在府中无聊,天天当病人让我医么?”
“有你在,我死不了的。”云舟淡淡回答。
楚拂的神色一滞,她轻叹一声,扬手给云舟拂去了发上的雪花,“也有医者医不了的病家,你别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了。”
云舟忽地抬手捉住了她的手,楚拂的手很暖。
楚拂愕然看她,“怎么了?”
云舟喃喃问道:“拂儿可有什么是一直想做,却一直没做成的?”
楚拂仔细想了想,她这一世想做的太多,一直没做成的也太多,该从哪一件说起呢?
云舟牵着她坐到了榻边,拉了暖毯过来,盖在了楚拂的双膝上,“慢慢想,我听着。”
楚拂有些恍惚,她担心地探上云舟的脉息,又仔细看了看云舟的气色,生怕她是中了癔症。
此症最是难医,因为心药比世上任何一种药都难求。
云舟双手将楚拂的双手合握住,徐徐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楚拂探过脉息,看过气色,知道她没事,可这才是最“可怕”之处啊。
“我……只是个多余的人……”楚拂直接提醒,“你这般待我,我还你的你不一定想要,所以……”
云舟幽幽道:“拂儿不多余,我也不多余,都是他们算好的棋子,少一颗都不行。”
“嘘……”楚拂连忙作势让她别说这些,“门还没关。”
云舟倦然摇摇头,沉声道:“我心里闷闷的,想找人说说话,拂儿若是不想听,那我不说了罢。”
“我并非不想听,我只是……”
楚拂的话还没说完,阿荷便将房门关上了。
楚拂忍下了那些没说完的话,“夫君可以安心说了。”说话间,她不经意地反握住了云舟的手,“我会听着。”
云舟心头微酸,眼圈微烫,隐隐有了泪光,“明天桑娘就走了……”
楚拂点头,“嗯。”
云舟有些哽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小渔村里面唯一的……真人……我知道我今日对她不好,她一定会恼我,可我不想她有一日被我拖累,就像烟烟……”她的声音突然休止。
海龙集那些日子,云舟细细想来,若不是因为护她,烟烟又怎会惹上萧小满呢?
当得知自己到底是谁后,云舟觉得自己才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若是能在小渔村生场大病死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人的悲剧了。
“夫君。”楚拂一脸凝重,右手抚上了云舟的脸颊,“人该求活,不该求死。这句话,我希望你永远记得。”
云舟呆呆地看着楚拂的脸,心绪复杂,她欠眼前这个女子的,只会越来越多。
如何还?又如何偿呢?
“拂儿……”
“我也是你的妻,有些事真不必谢来谢去。”
楚拂清清楚楚,一句“谢谢”并不是她想要的。
云舟哑然叹息,垂下了头去。
楚拂双手捧起云舟的脸,她淡淡抿唇,“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想做,却一直没有做成的么?”
云舟点头。
楚拂忽然站了起来,牵着云舟来到了书案边,“我记得,你曾说过想给我画一幅画。”
云舟木立在地,迟疑地看了一眼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我怕我现在什么都画不好。”
“不试试如何知道?”楚拂低头舀了一勺水放到砚台中,她拿起墨条磨了起来,“世事无常,往者不可追,生者若是死不得,那便好好活着。”略微一顿,楚拂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寒冬虽冷,可终有春日雪融之时。”
云舟不明白楚拂这话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她低头拿起了笔来,既然说过,那便不能言而无信。
她能给楚拂的并不多,若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便太冷血无情了。
一念及此,云舟一手舒展宣纸,另一手提笔沾墨,抬眼看了几眼楚拂,笔尖便在宣纸上游走开来。
楚拂嘴角微翘,看着云舟一笔一笔将自己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