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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空洞令她茫然又不适应,她捉着绢子抚了两下胸口,垂眸将牛奶喝下去。
正吃着饭,却听外头的小花园里传来“啊!”的一声大喊,几人对视一眼,放下碗筷出去,才刚迈过门槛,便听得涂老幺快活的叫喊声:“你,你们怎的来了!”
众人一瞧,见是风尘仆仆的涂嫂子抱着涂四顺立在一边,脚下搁着几个包裹,身边立着五钱,面前是掐着自己大腿的涂老幺。
涂嫂子见涂老幺仍是不长进的模样,嗔他一眼,落落大方地同几位熟人打过招呼,见着宋十九时愣了愣,很有些没敢认。
宋十九跑上前,将涂四顺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这才过不久,涂四顺足足大了一圈儿,白白胖胖的,十分壮实,望着宋十九咯咯直笑。
阿罗见涂老幺仍在怔愣,便上前去,示意五钱将行李收拾到屋里,柔声解释:“你那日说对月思亲,十一便同我商量,遣人将涂嫂子同涂四顺接过来。”
李十一接口道:“八月里出了廖大人的刺杀案,举国动荡,听闻北伐军又要北上,涂嫂子一人实在令人放不下心,咱们的公馆在法租界里,又互相有照应,总比北平妥当些。”
涂老幺回过神来,感怀的话说不出口,只发出了一连串的“嗳嗳嗳”,“是是是”。
李十一淡淡一笑,将叙旧的场子留给涂老幺,默了一会子,走到阿音身边,对她颔首:“来。”
阿音挑眉,跟着李十一的步子走到另一头的秋千架旁。李十一靠在架子边,阿音坐在秋千上,晃悠两下等她开口。
李十一道:“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她顿了顿,说:“我仍旧想找一找白矖神像。”
那日虚耗扔出的快活,不仅宋十九瞧见,阿罗瞧见,李十一也瞧见了。
“既寻着了踪迹,总不能就此放弃。再则,无论今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想,它应当是你自个儿选择的。”
阿音一怔,手扶着麻绳,抬眸看她。
她对上了一双坦白的眸子,诚恳得令她的心神一荡,李十一的双眼最是黑白分明,可总藏着纷杂的情绪,她习惯了将话憋在心里,你不问,她向来不说,你问了,她也不一定说。
可此刻她的神情透明得毫无遮掩,阳光直射一样令阿音不适应地眯起了眼。
李十一低头,一面思忖一面说:“我想了许多,从前我什么话也不同你说,自以为做一样,好过说一万回。可是……”
“可是,”阿音将头转回去,目光悠长地望着另一头对着涂四顺笑的宋十九,“你从她身上学会了坦诚相待。”
李十一抿唇,亦侧脸瞥一眼宋十九,正巧宋十九抬头看她,对上她的眼神,又不大自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阿音将二人的对视纳入眼底。她时常在想,李十一究竟喜欢宋十九什么。在这一刻她好似明白了一些。
从前她、李十一、涂老幺是散的,一个倚门卖笑,一个守着烟摊,一个走街串巷,心里头或许揣着小小的秘密和坚持,但总归只想着活下去,于是他们活得灰头土脸,活得赖皮赖眼,活得很不成样子。
然而宋十九将一切都串了起来,令将她抱出来的涂老幺起了责任心,令摸不出它身份的阿音起了防备心,而后统统变作了疼爱心。而李十一撕下了腐皮,搬离了木屋,春夏秋冬过成了日子,宅子变作了家。
阿音笑笑,晃了晃秋千,对李十一说:“成。”
第62章 谁令相思寄杜蘅(十一)
同阿音聊过,李十一便要往屋里走,在阶梯旁将兜里的手拿出来,随意招了招,便招来一只貌美听话的小猫儿。
李十一伸手要揽过她,宋十九却不着痕迹地躲了躲。李十一停下步子偏头看她,她不是头一回发觉,若有旁人在时,宋十九会把着一定的分寸感,下楼时一前一后,吃饭时专心致志,她仿佛只在两个人时才放心地缩在李十一的怀里,尤其是不大想阿音瞧见她们亲密的模样。
只淡淡一眼,宋十九便知道李十一有些恼,宋十九扇着略带风情的杏眼看她,眼里有欲言又止的解释。
身后众人讲话的声音回落,宋十九能清楚地感受到涂嫂子探究的眼神搁到了她的背影处。
涂嫂子看着,涂老幺看着,阿罗看着,阿音也看着。
她不怕旁人说她不知羞,她却怕将自己同李十一的情事暴露在众人面前,对李十一来说不大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她还未来得及细想。
李十一在她抿唇低头的间隙里仍旧抬起了手,圈住她的肩,未去管身后人的目光,只将她拉到怀里,在耳边轻轻落下一个吻,随即清冷地拥住她往回走。
“不打紧。”她说。
宋十九想的没错,她的确是一个习惯于掩藏爱意的人,但她更想怀里的小猫儿懒洋洋地晒太阳,毫无任何顾虑地晒太阳。
“十一。”宋十九走得慢,在她怀里细细弱弱地喊她。
李十一低头看她,她耳朵发烫,想了想,才低声说:“我有些疼。”
李十一一愣,被她的目光牵着带到小腹处,又往下移了移:“疼?”
甚少见李十一露出愕然的模样,宋十九忍不住弯了眼角,悄悄说:“涩涩的,有些迈不开步子。”
李十一拉着她,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