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周惜若出了永寿宫,寒气迎面袭来,令她生生打了个寒颤。抬头四望,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四顾茫然。
安王死了,安王府也渐渐穷途末路。她心心念念的报仇仿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达成。从安王凤峪岭败一路到了今日,她在宫中看着安王府从最辉煌的顶点一直到眼前的窘境,
而这一切,她从头到尾等了两年。
宫女上前问道:“娘娘,回宫吗?”
周惜若回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永寿宫,木然道:“不回宫。本宫想去一个地方。”
……
眼前香火袅袅,温景安看着眼前一袭白衣女子,眼中渐渐流露怜惜。四周有僧人唱起梵音,低沉悦耳,仿佛从彼岸而来。而眼前的佛龛旁安放着一个小小的牌位。
“娘娘,该回宫了。”温景安上前温声劝道。
周惜若缓缓睁开眼,似水眸光掠过那小小的牌位,轻叹道:“温相大人,我总觉得阿宝没有死。”
温景安看着她,眼中怜色更深:“做母亲的总是不忍心相信这样残忍的事实。”
周惜若苦笑:“是啊。怎么能相信呢?他明明那么乖,那么听话……”眼泪禁不住簌簌滚落:“我还未看着他长大,他怎么就可以这样离开我这个做娘的?”
温景安看着她流泪,上前扶起她安慰道:“如今安王已死,安王府风光不如当年,阿宝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了。”
周惜若擦干眼泪,轻笑:“可是仇未报完,我却已泥沼深陷。”
她遂把今早楚太后对她所说的一切说给了温景安听。温景安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末了,他道:“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今早向皇上请旨出宫的时候就该把这些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周惜若摇头:“告诉皇上他又能做什么呢?只会让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嫌隙更深。此时的太后急于再找靠山,安王一死,她苦无出路,若是皇上再逼紧了她,指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
“那你怎么办?”温景安眼中皆是不赞同。
“我?”周惜若上前轻抚那小小的牌位,美眸神色幽幽:“我进宫一切都是为了阿宝。如今仇人已死,我便只剩下报恩。我不会按照太后所说的去媚惑皇上更改主意,而且皇上也不会为谁更改心意。所以若是太后要因此针对了我,那便来吧。”
温景安顿时无言以对。殿中寂静,他看着她的侧面,清冷傲然,看着面前的佛像眼神坚定。
她的倔强和骄傲,终究还是在的。
……
上林苑马场中,马儿嘶腾,马鼻中喷着热气,御苑中的内侍们累得满头大汗,追着马儿。龙越离看着眼前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眼中皆是赞许。身旁的宁嫔爱不释手,不顾天寒,脱下袖笼上前抚着马鬃毛,满心欢喜:“皇上,这是正宗的大宛国的骏马呢!”
龙越离哈哈一笑,拉过内侍手中的缰绳翻身而上,马儿受惊长嘶一声高高立起。左右内侍们都纷纷变色,唯有宁嫔脸上皆是羡慕与惊叹。
龙越离薄唇轻勾,向她伸手,深眸皆是慑人的魅惑,含笑道:“上来吧!朕带你跑一圈。”
宁嫔大喜过望,拉了他的手越上马背。龙越离便带着她在御苑马场中绕着疾驰起来。远远的,走来两道修长挺秀的身影。当先一人是温景安,另一个是许久不见的邵云和。
御前内侍们见他们两位前来,连忙前去迎接。
温景安看着马场中马背上的两人,眉头微微拧紧,道:“去跟皇上说一声,说我等有事求见。”
邵云和眼眸一眯,似笑非笑道:“皇上正在陪了美人,温相与下官何必这么不识趣?何不等皇上尽兴了再来?”
温景安看了他一眼,语带不悦:“国事重要。”
御前内侍见温景安脸色不豫,连忙前去禀报。龙越离带了宁嫔骑马前来,见左右两相都来这才笑着下了马儿,随意问道:“今日是有何重要的事?”
温景安看了他身后满面通红的宁嫔,欲言又止,这才道:“郁老将军不日将回京了。”
宁嫔一听欢喜得一把握住龙越离的手,眼中泪光闪动:“皇上!我父亲要回来了!”
龙越离见她欢喜,笑着道:“是啊,你前些日子不是在念叨着这事么,如今你父亲终于回来了,朕准你出宫三日回家看望父亲。”
宁嫔欢喜不禁,连忙跪下谢恩这才高高兴兴地退下。
邵云和上前禀报:“还有一事,骁风骑已召齐五千人,左右两锋营各两千五,每个士兵皆是微臣精挑细选,堪可以一当十。微臣终不负皇上的使命。”
龙越离一听哈哈一笑,拍了两人的肩头,眸光熠熠:“朕有左右两相就如多了左膀右臂,何愁齐国不兴盛!”
温景安闻言不由看了一眼邵云和,邵云和冷峻的面上掠过似笑非笑,含义深深。他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两人禀报之后,温景安借故留下,等眼看着邵云和渐渐走了,这才对龙越离问道:“皇上是因为郁老将军才宠幸宁嫔,还是因为别的?”
龙越离闻言回头看着他,眸色深沉:“这好像不是温相应该插手的事。”
温景安迎上他锐利的目光,神色不变:“皇上应该还记得宫中还有一位女子在默默守候皇上。”
龙越离忽地觉得心中有个地方闷闷的,他不禁烦躁道:“朕自然知道,不需你提醒。难道朕对她不好吗?”
温景安顿了顿道:“她要的不是宠,而是爱。皇上只宠不爱,她与笼中的金丝鸟雀又有何异?皇上……”
“不必再说了。”龙越离面上不悦,掉了马头转身就走。
“皇上!”温景安唤住他。
龙越离面色不耐,冷冷道:“景安,你要知道你我虽是朋友,但是终究是君臣。有些事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朕宠幸宁嫔自然有别的深意……”
“皇上宠幸谁,微臣自然没有办法管。”温景安道:“但是皇上可知道,太后为了左右皇上的决定,逼迫威胁了莲妃娘娘。”
龙越离一惊,怒道:“那个老妖妇当真是这么做的?”
温景安神色复杂:“皇上应该知道莲妃娘娘怎么可能因此去左右皇上的决定?她决意一人挡下,皇上……”
他还未说完,龙越离已一勒马头,飞快疾驰而去。
……
春寒料峭,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任烧了多少炭火都驱不散殿中的湿冷。周惜若煮了一壶清茶,慢慢地品着。林嬷嬷见她无眠,上前劝道:“娘娘早点安歇吧,茶喝多了伤胃。”
周惜若看着孤寂的寒夜,轻轻笑了笑:“李嬷嬷教我茶艺的时候说过茶才能平复心境。可是如今我才发现,不是茶能平复心境,心若要静,只能靠自己。”
林嬷嬷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叹了一口气:“太后咄咄逼人,实在是难办。”
周惜若笑了笑,眼中皆是轻蔑:“她越是气势凌人,证明她已无法可想。如今皇上一日日掌握朝政,她开始慌了。”
林嬷嬷看着周惜若清丽素雅的面容,忽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娘娘,有件事我发现我错了。”
周惜若从未听过林嬷嬷这么自责过,不禁诧异问道:“母亲,你说什么错了?”
林嬷嬷神色黯然:“我曾信心满满地告诉你,当有一日皇上的成就越大,娘娘的前途才会越好。可是,如今的皇上……”她忽的说不下去。龙越离对她的宠爱如今看来就如镜花水月,一闪而过。他宠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宠冠六宫。
原来是这事。周惜若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正是因为他是皇上,所以才不会肆意妄为。”
“可是娘娘,你这样委屈了。”林嬷嬷眼中皆是怜惜。
周惜若正要说什么,忽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周惜若抬头看去,只见一抹明黄快步走来,两旁宫人纷纷跪地。周惜若还未回神,他已带着一片湿冷的寒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