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他身上的痞气发作,拳脚挥舞间嬉笑怒骂,就在酒楼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周惜若吓得花容失色,她看着龙越离一拳打昏一个壮汉,一脚再踢飞另一个打手。眼前桌椅乱飞,杯盘亦是噼啪粉碎。底下掌柜的一听这声响纷纷在底下叫苦,四周的食客也趁乱一哄而散。
她看得口瞪目呆,龙越离看着打手们气势汹汹,一把拉起她的手喝道:“快跑!”
他说着一脚踢翻跟前扑来的打手,拉着周惜若跑了出酒楼。两人一路跑,身后的打手们纷纷追了出来。幸好今日是浴佛节街上行人众多,很快他们便隐入了人群中,逃之夭夭。
龙越离带着周惜若一连跑了好几个街口,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狼狈样子都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子,龙越离慢慢直起身子,握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仿佛能将她的所有一切都包容。周惜若停了笑,明眸熠熠地看着他。天色已暗下来,街边的商铺门口都点燃了一盏红灯笼,为的是今日浴佛节的最后祈福。街上行人兴致依然不减,人流如织,他与她携手沿着护城河慢慢地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知静止,白日的热气带着这烟火世俗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么鲜活。
“看!是荷灯!”周惜若欢喜地叫了起来。
龙越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护城河上飘着几盏大大小小精致的荷灯。
“皇上,我们买一个吧。”周惜若拉着他的手急忙道。
龙越离笑道:“这用来做什么的?”
“可以许愿的。只要荷灯能顺水飘去,被河神听到了我们许下的心愿,将来就必定能为我们达成。”周惜若道。她说着不由分说拉着龙越离逆着荷灯飘来的方向寻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寻,走了很远,这才在一座拱桥上看见一位卖荷灯的老头。他的摊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荷灯。一盏十文钱,来买的荷灯的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他们点燃荷灯,然后虔诚地许愿,再郑重地把荷灯从堤岸上放下让它顺水飘去。
周惜若看着荷灯,眼露渴望。
“这位小夫人买个荷灯吧,多子多福,将来子孙满堂。”卖荷灯的老头说道。
龙越离看着她想买,有些为难:“我们银子不够。”
周惜若想了想,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卖荷灯的老头,道:“给我们两个荷灯。”
老头看了玉镯的成色连连摇手不要:“这怎么能收得?我老汉可拿不出银子来找给夫人。”
“不用,就拿着吧。”周惜若柔声道:“老人家那么辛苦,应该的。就给我们两个荷灯吧。”
龙越离闻言深深地看着她。这一次他却没有阻止。卖荷灯的老头高兴极了,抖抖索索地拿出了两个十分精致的荷灯递给他们。口中不停地说道:“公子和夫人一定会和和美美,子孙满堂,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好人有好报……”
周惜若拿了荷灯递了一盏给龙越离,昏黄的荷灯下她的容色美得如夜色下的白莲。她郑重道:“皇上向这个荷花灯许愿,然后写上自己的愿望放了荷灯就能达成愿望了。”
她说着闭上眼,神情虔诚。龙越离失笑,也学着她的样子许了个愿望。两人睁开眼各在一张纸上写上愿望然后放入荷灯中,再让它逐水而去。
周惜若蹲在河堤旁,长吁一口气,忽地问道:“皇上写了什么?”
龙越离看着那一盏荷灯慢慢飘远,不知不觉似乎真的心愿就能随着荷灯而去。他轻笑一声,反问道:“若儿,你许了什么愿望?”
周惜若咯咯一笑,侧头看着他,眸如星子。她笑道:“不告诉皇上。”
龙越离被她的眸光所吸引,不知不觉搂住了她的腰肢,低声一笑,口气中带着哄劝:“你先说,朕就说。”
“不说!说了就不灵验了!”周惜若哈哈一笑,埋入了他的怀中。
“大胆周氏居然欺瞒了朕!该当何罪!”龙越离忽地肃然道。周惜若一怔,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说!就是不说!”两人笑着在河堤上追逐,笑声久久不绝。
天色渐渐深了,河堤边的行人也三三两两离去,只剩下两人和天上的一弯月亮,周惜若笑累了便依在龙越离的怀中看着那两盏荷灯渐渐远去,此时岁月静好,一世安稳。可直到许多年许多年之后,她才明白,他和她的心愿唯有他一个人实现而已。
……
回到宫中已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两人来到崇武门,龙越离还未叩响宫门,崇武门就缓缓打开。两队御前侍卫纷纷撑着火把鱼贯而出,他们朝着龙越离跪下:“恭迎皇上回宫!”
周惜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那长长的甬道中走来一骑玄黑骏马。马背上有个身影挺如利剑,他身上暗红的服色在火把光的明灭中也仿佛如火一般燃烧。
周惜若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她看着他的面容显露在火光下,冷峻而阴沉。他扫了两人一眼,从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下:“微臣恭迎皇上和贵妃娘娘回宫!”
龙越离点了点头,道:“辛苦邵爱卿了。”
邵云和头也不抬,淡淡道:“微臣不辛苦,只是京中龙蛇混杂,还望皇上以后不要这么轻易单独出行。”
龙越离见他朝服未换,知道他找了自己一天,忽的一笑道:“朕已平安归来,邵爱卿回去歇息吧。”
他说着拉着周惜若的手走入了崇武门。周惜若走了几步忍不住悄悄回头。邵云和从地上站起,深深看着她,他的神情冰冷,那一双深眸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难以捉摸……
……
薛王府与郁府的亲事上报给了龙越离。龙越离圣心大悦,下了圣旨亲自赐婚。沉寂多年的薛王府似乎又重新让京中的人瞩目。龙越离喜欢薛钰之才,破格提拔他为左督军副统领,让他在京中开始历练。薛王府的与郁府的婚事让这个炎热的夏日越发多了几分热闹喜气。
永寿宫中,楚太后坐在寝殿中,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碗碟。最近从楚地那边传来一种胭脂,用最鲜妍的花瓣摘下晒干研磨成粉末,再调了香脂和香料这才能成。楚太后闲时便喜欢上了这种繁琐的调胭脂的做法,时常一整天都可以坐着摆弄,然后调出各种各样的颜色。
越卿卿坐在楚太后的眼前,看着楚太后手中明晃晃的镶宝石护甲掂了一点香料抖入小碗中与胭脂混合。
她眉间紧锁,欲言又止。楚太后屏息凝神,直到有个内侍匆匆而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太后听了,神色不变,淡淡道:“哀家知道了。”
越卿卿见她终于有空,不禁道:“母后,你看薛王府怎么会与郁家结亲了呢?”
楚太后看了她一眼,幽幽问道:“你在担心?”
越卿卿点了点头,皱眉反问道:“难道太后娘娘不担心吗?这个周惜若可是忠于皇上的,她怎么可能保守这个秘密?说不定这个时候皇上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永寿宫了!而这薛王府与郁家说不定就是皇上的第一步呢!”
楚太后冷笑一声,拿了手边一块干净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方才护甲上挑起的殷红胭脂抹在帕上,犹如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凤眸微眯,冷冷道:“哀家还怕她不说呢。皇帝的性子哀家最是了解,她若真的说了那蓝玉烟还在世的秘密,皇帝早就反了。可是现在皇帝一点动静都没有,证明她还是很聪明地选择了不说。”
越卿卿的担忧并没有褪去。她道:“可是万一呢?万一皇上还是忍下来呢?太后娘娘,我们其实不该把这消息透露出去,皇上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生母如此被对待,那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楚太后冷冷笑了起来。她声音冰冷残酷:“你以为哀家不这么对蓝玉烟,他就不会杀了哀家吗?”
越卿卿被这一句反问噎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