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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遣楹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82

      若一切都不曾变过那该多好,这样自己,尹旧楚,皇甫褚,江如里以及丁中愁还会在水烟湄的小小雅间中,酒酣箕踞,高歌击楫。
    五杯饮尽,世间再无金陵三杰。
    这五杯酒似乎耗尽了晓舟珩浑身的力气,曾经的过往此刻如凌迟重辟,这让他一时间想不通那斧钺之人应该是面前的皇甫褚,还是这无常世事。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生痛感,晓舟珩端酒盅的手愈发不稳了起来,这厢指尖一麻,手一软,酒盅应声落地,在晓舟珩脚边四分五裂。
    “失罪。”晓舟珩匆匆行了一礼,不敢再去看身侧的尹旧楚与皇甫褚,踉跄着步子,落荒而逃。
    晓舟珩曾想过自己的生活,或浅斟低唱,或题诗分韵;却是没想过,到头来却是真真的风露浩然,山河影转,今古照凄凉。
    晓舟珩想不明白,这到底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寒风刮起,迷了晓舟珩的双眼,他拖着烙印在他血液中的“绝艳余采”四字,坠入了千千万万个永夜。
    晓舟珩也不知他这一路是何出了水烟湄,又如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推门,便见李终南已在内室里烧起了火。
    “恕汀,你回来了?”李终南听闻声响,回身来到晓舟珩面前,笑着轻捋他鬓边的散乱发丝,“食过不曾?”
    眼前的李终南从污浊中步行而至,他从辗转,流离,困顿,嗔痴,不得人世百苦中过了一遭,但他却依旧如天人下降,让世间污秽近身不能。
    “没甚么胃口。”晓舟珩有些不敢直视李终南双眸,“终南,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丁中愁带酒一事于第六章提到。
    第95章
    见晓舟珩言语间如此吞吞吐吐,李终南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你对为夫怎还需用求一字,只怕是折煞我也,出了甚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晓舟珩踌躇一阵,还是说了:“西云的手好像受了伤,你能否帮帮他,若你心有介怀就……当我不曾说过。”
    李终南偏了偏头,将面前之人的忐忑尽收眼底,旋即笑着温言道:“我理会得,恕汀不必如此忧虑,为夫岂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言罢他亲了亲晓舟珩的额头后,就回房里取了放在此处的药箱。
    “他的手受了甚么伤?”
    见李终南这般慨然允诺,晓舟珩心下更不是滋味:“像是人为而致,我怕是西云得罪了甚么人,你若医好了他,只怕你也会惹祸上身……所以你不必出于是我之请求而勉强答应。”
    李终南听闻晓舟珩这样一言,不由盯着他看了半响,顺手抚平了他心中的千虑万愁,笑道:“怎会有勉强一说,我理会你出于情分的于心不忍,况且我本也是一名医者,吊死问疾也乃我之本职也,所以尽管安心,我自会办妥。”
    想起今晨让自己始料不及的两件事,面对着眼前之人笑靥,晓舟珩自觉生了些决堤之兆,他微挪几步,倒戈似的陷入李终南怀中,死死抓紧他身上沾满烟火气息的衣袍,想将泪珠藏于李终南锁骨之上。见状,李终南并未安慰肩膀微有起伏的晓舟珩,只是沉默地将怀中之人紧锁在自己的方寸之间,轻拍他后背。
    良久,晓舟珩抬起头来与李终南对视,从他深渊似的眸中看见了自己那张力竭苍白的脸。李终南又是一笑,抬手揩去还附在晓舟珩脸上的点点泪斑,用温柔的语气驱散了他脸上愈聚愈浓的那片阴云:“无事的恕汀,还有我在,你不必怕,无论甚么事我都与你站往一处。”
    晓舟珩低声应了,遂离了李终南的怀抱,抬袖掩了面:“我无碍了,你快些去吧,我在家等你。”
    “好。”
    李终南照旧捏了一把晓舟珩的左颊后,出了房去,虚掩上门。
    晨雾已散,街上人愈发多了起来,一路的花木繁重,瑶房珠户让金陵城多了几分活气。不出一会儿,李终南便到了尹旧楚所在的画铺,见店中无人,迟疑间身后传来有些许冷淡的声音:“不知八少爷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李终南忙转过身去,行了一礼:“见过尹公子。”
    尹旧楚回礼,冷不丁瞧见了李终南背着的药箱,这厢嘴角现了一个苦涩的笑:“恕汀……还是告诉你了?”
    还不待李终南应声,尹旧楚便做了个请的动作:“失礼莫怪,里面请罢。”
    二人顺着园廊好一阵走,最后停在尹旧楚的小院内,但见幽雅爽目,危石藤萝,空水澄鲜,四周混种着些翠竹与芭蕉,如此别具一格的铺设,可见这主人也定是位清雅之士。
    李终南随着尹旧楚踏入这房内,环顾四周,猛然间瞥见墙上的一副画像。画中人青袍白衣,姿致风流,手执书卷,眉宇间暗藏洪荒万物。双眸呈水,似在盯着书卷,但又似看着房中之人。一幅画看下来教人居然有了鹤羽皑皑,鹿鸣呦呦,仙露明珠,天人尽来的百般神思。
    画中的绝艳余采晓舟珩居然如此灵动,呼之欲出的情意再清楚不过。
    尹旧楚此番涉笔成趣,究竟是倾注了多少心血!
    李终南心头猛遭一螯,瞬时百感交集:“你……为甚么不告诉他?”
    “八少爷是来打趣尹某的么?”尹旧楚促笑一声,目中却不见有何神采,“海棠开到二三分足以,有些话不说已是说了。”
    猝闻此言,李终南一愣,也勾起了嘴角,朝着他再行一礼:“尹公子,是我愚了。”
    “不敢。”尹旧楚愀然道,“上次救命之恩还未能偿谢,论计谋心胸尹某着实比不上八少爷,这次又劳烦八少爷医治,尹某深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