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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绵再一次踏入故土时, 距离离家已有两年。
她站在机场大厅里,看见滚动屏幕上的两个字,在心上烙了一瞬,却又很快淡下去。
第一站是北方的佛教寺庙建筑,目的地离永州很近。
在大家整顿休息的时候,郁绵回永州大学看过一次。
还是那么明晃晃的天, 绿澄澄的叶子, 那些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依旧伫立在校园大道的两旁, 无声的凝视着如水般流逝的光阴。
随后,整个研究小组下沉,除了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佛教寺庙,他们更关注山林村落之间残余的破败建筑,一边用现代科学方法进行科学测绘,一边记录古建筑的风格特点。
这一段时间是繁忙而充实的。
白天,她跟着团队成员做实地考察,晚上休息之前,她在灯下看书。《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山门考》、《宝坻县广济寺三大士殿》、《正定古建筑调查纪略》,里面谈到转轮藏、说到没有地板的梯台和斗拱,讲到很多精美独特的构造,都是令她感兴趣的存在。[注1]
郁绵有时候不知不觉看到深夜,总为前辈学者已经做过的研究而着迷,甚至有几次,灯都没关,书也没收,她就靠在床头睡过去,每每醒过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日子也一日过的比一日快,很快就到了年底。
这次的最后一站定在大同境内的一座寺庙,始建于辽金时期,寺名取“慈悲之华,必结庄严之果”的佛教教义而命名。大雄宝殿内保存原貌,殿内有一尊巨大佛像,佛祖慈悲看着世人,令人震撼。[注2]
郁绵站在那边做笔记,低下头,很专心。
等她写完笔记,同行的伙伴却笑着走过来,给她看了看刚才拍的照片。年轻女孩在佛像之下,神情专注的握笔疾书,而佛像无声无言,于寂静虚空之中,神色悲悯。
郁绵很喜欢这张照片,等工作忙完,跟同伴打招呼:“我出去一下,晚点见了。”
同伴在后面开她玩笑。
“又去啊,她好像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去找一次邮局。”
“好像每次都要寄明信片。真奇怪,想说话的话,打电话或者视频不就好了。真是个正经严肃的小古董。”
“是很奇怪……也不知道心里有着怎么样的牵挂。”
“是啊,不知道是家人还是爱人啊。”
郁绵听到同伴善意的玩笑话,不过并没有回头看。她在地图上找到最近的邮局,不过没进去,反而先去了路边的一家打印店,把那张照片打印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了又看,才觉得满意。
附近也有家小书店,她进去挑明信片,选了很久,看到有一盒背景极简单的,名字也极好听的,一下子戳中她心窝。
她拿了两个信封,几只签字笔,一起付了款。
小书店里人很少,她跟老板打了招呼,就在书店里坐下了,想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于是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她还是一字未写,只填了地址。
这次她把明信片和照片一起放到信封里,站在绿色邮筒前很久,最后顺着那小小的缝隙轻轻一推,听到里面传来的咚的一声响,才心满意足往回走。
路边的小店热热闹闹,正是年关将至的时候,家家户户似乎都已经开始迎接着团圆的节日。
郁绵站在街头寒风里,伫立了好久,才无声的笑了笑,把手插到厚实温暖的大衣口袋里,踩着满城的灯光往回走。
裴松溪第一次收到郁绵寄来的信件。
以前都是明信片。来自世界各地,没有一句话,往往只有地址和邮戳,看起来她似乎并不在学校,好像在全世界乱跑,她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她把信件拆开,本以为会看到信纸,没想到里面直接掉下来一张照片和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掉在上面,素色背景上印着一句话:教我如何不想她;
照片在下面,她掀开看了一下,只看到朦胧天光里的一点亮。
她淡淡瞥了一眼,又很快抬起头。
有人刚刚敲开她的门。
她把信封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装回去,问魏意:“什么事?”
魏意往后退了一步:“有人找您。”
片刻后,茶餐厅。
裴松溪看着周清圆生气的样子,有点好笑:“你跟沈素商中学时就认识,结婚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事闹别扭,竟然还要我来帮忙?”
周清圆沉着脸不说话:“别提她,提她我就烦得慌。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你别当说客。”
裴松溪淡淡颔首:“行。那我不劝,也不问。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
周清圆被她一说,差点气笑了:“你没兴趣就没兴趣,非要把话说出来吗,真是冷漠又直接。跟你说话迟早要被你气死!”
裴松溪笑了下,笑意是很淡的,白皙如玉的指尖在素瓷茶杯的边缘轻轻叩动着,她目光落在袅袅而起的茶烟上,落到半空中,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周清圆敛了笑意,严肃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她问的委婉,裴松溪一瞬明了,声音里有点漫不经心:“还好。上次开的药还没吃完。你不用紧张,我会克制。”
周清圆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