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幕 号码
这是一个冷到极致的早晨, 寒风凛冽如刀割, 荒野的杂草像海浪一般起伏摆动,风吹到脸上甚至能感受到非常细小的冰晶。十二月初的安全区小镇迎来了第一个寒潮, 预计今晚气温将下降到零下十度。
一辆黑色奔驰gls越野车停在了9号监狱的门口, 在持枪狱警谨慎的注视中,一个身形清瘦的女子缓缓走下车。她穿着一件白色加拿大鹅中长款羽绒服,前身有四个大口袋的冲锋衣款式。羽绒服的拉链敞开着,露着一条格子围巾。她一手拿了个黑色皮包,一手抓着羽绒服的绒毛帽子,在寒风中有些艰难地走着。
帽子里露出一张清秀干净的脸,肌肤沾了晨曦的露水,白皙得近乎透明。眉如墨画,眸若点漆, 整个人透着一丝钟灵毓秀的书卷气。林舒乔站在9号监狱门口,似是思考着什么,目光如远山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探监室黑暗而狭小, 和上次在7号监狱探望薇安有着明显的等级差异。莫秋镝被两个狱警推出来,动作十分粗暴, 可以想象她在里面待着肯定没什么好日子。
两人隔着一面玻璃窗坐定,莫秋镝明显地憔悴了不少,酒红色的长发胡乱披着, 甚至有点打结。她混沌的眼神在看到林舒乔的刹那又凝聚起来, 眼角轻轻一挑, 仍是和从前一样的浪荡不羁。
“这里可以放心说话吗?”林舒乔问道。
“可以,”莫秋镝摊了摊手,“那两个狱警听不懂中文。”
林舒乔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下个月可以出来了,你知道吗?”
莫秋镝露出一个诡异又狡黠的笑:“你帮我说的?”
“你们之前的恩怨情仇我不想插手,但这件事呢,”林舒乔看着她,表情冷静而又带了一丝微妙,“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把你弄出来。”
莫秋镝沉下声音:“你查的怎么样?”
林舒乔翻出手机相册,给她看自己破解过程中拍摄的照片:“这是我从星空拼图背面的另外一张拼图,整理成出一个12*12的数字方格,再从里面得到的一串数字答案8688569296,类似于一种填数游戏。”
“我不知道薇安的妈妈留下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这个数字要怎么破解呢?”
林舒乔如今提起23年前9号监狱25号牢房的女人,已经把她默认成薇安的妈妈了。
莫秋镝对着那8位数字想了一会儿,眸光一动:“会不会,是一个电话号码?”
林舒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这么简单?”
莫秋镝揉了揉自己瘦削的下巴:“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她,你和年幼的女儿被关在监狱里,你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林舒乔想也没想,便答:“当然是想办法求救。”
“对,她会想办法求救,然后这个求救有没有凑效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莫秋镝对着那串数字,陷入了很深的思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在牢房的墙上涂画,为什么要留下拼图和空白笔记本?我猜想也许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求救无望了,想留下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给以后的人来调查?”林舒乔很快理解出来。
莫秋镝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手指也在桌上又画又点:“她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冤的事情,她非常害怕因为她的死亡,而带走了真相。所以她要留下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能太明显,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这样狱警马上就发现了。但又不能太难,不能让调查者破解不了她的线索。”
“当然了,也有可能她还活着,留一些线索让别人找到她。所以,她没有必要在这串数字后面再设置一个谜题,她必须简单直接!”她说着,目光咄咄逼人,似是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真相,盯得林舒乔很不自然。
林舒乔低头去看那串数字,自言自语道:“看起来的确像一个固定电话,86是国际区号。”
莫秋镝又道:“我电脑里有一个自己开发的拨号软件叫做qdphone,你用那个软件打电话,能查到他们的位置,对方查不到我们的来电位置,除非他们比我还牛逼。”
林舒乔略一迟疑:“打电话,我要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聪明的林博士请随机应变吧。”莫秋镝有些兴奋地扭了扭肩膀,竟是伸出拳头,贴在玻璃窗上,示意林舒乔和她碰一下,“你干的很漂亮,这件事咱俩还真是配合的□□无缝!”
林舒乔无奈,只得握了拳头和她隔空碰了一下,算是宣告了一个阶段性的小胜利。末了,她又忍不住嘲了一句:“清醒点吧,你差点就要被赶出去喂丧尸了!”
莫秋镝今天心情大好,颓丧的眼睛里有了明亮的光芒,似乎就等着出狱的日子了。
林舒乔望着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淡淡开口:“我得走了。走之前,薇安有一些话让我转达给你。”
莫秋镝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脸上愉悦的表情凝固了:“侮辱性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
“不是的。”林舒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她说当初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帮助你,耽误了你在军中的前程。而你也,背叛了你们的感情……所以她认为,你们互相造成的伤害某种程度上,算是扯平了。她不会再怨恨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恨她。棕榈街10号的房子我陪她去安全区房产交易大厅卖掉了,卖出320万美金,这笔钱她已经全部打到你的账户。”
“莫秋镝,你以后要好好生活。”
莫秋镝整个人都惊住了,巨大的失落感将她网住,倏地站了起来:“什么,卖了?”
“恩,保重。”林舒乔无能为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探监室的门关上了,林舒乔听见她模模糊糊地又喊了一句什么,终究被隔绝在了另一端。
她是那样地难过,那样地不甘。仿佛在莫秋镝心里,当初分手的时候,后来纠缠的时候,以及被薇安责骂甚至动手殴打的时候,她都不曾感受到薇安真正离开了,好像互相纠缠折磨也是一种相守。甚至莫秋镝这么执着于追查薇安的身世,无非是想在她面前重新立功,重新找一找存在感,哪怕薇安重新再看她一眼,她都能为此赴汤蹈火……
直到共同生活过的房子卖掉了,结算成了账户里冰冷的数字,她才彻底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林舒乔回到奔驰车上,手放在方向盘一动不动。她想着这段时间和薇安在一起,她所看到的爱情是那样甜蜜、幸福、勇敢而又充满了希冀。而在莫秋镝身上,她看到了爱情最为残忍的一面,在她身上是美好的开始,在莫秋镝身上则是不可挽回的落幕,就像硬币的两面……
薇安,薇安,如果有一天我也失去你,我该怎么办?
林舒乔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敏感,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嘴上说着薇安不够爱她都没关系,实际上心里日日夜夜都在患得患失,她越来越渴望拥有那个女人,甚至是霸占住她的一切,让她永远都不要离开。
林舒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右脚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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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乔回到家又把自己锁进了书房,她打开莫秋镝的电脑找到qdphone这个软件,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年轻女子认真的脸庞,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她决定今天就打这个电话,口中默念了一遍那串数字,戴上耳麦,指尖在键盘上轻轻跳动,点击拨通……
几声“嘟、嘟——”的长音过后,对面传来了一声态度极为戒备的:“喂?”
林舒乔的心噗噗狂跳,她强压下紧张和兴奋感,用一种冷静到毫无波澜语气回答道:“你好。”
对面迅速回应:“你是,你是谁?”
听起来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但又是特别年轻的那种小姑娘。女人的声音低柔有力,带着某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似乎是一个比薇安还要严肃冷酷的角色。
林舒乔不由握紧了耳麦,她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脑海里斟酌再三的:“请问这是什么地方的号码,是家庭还是办公电话?”
女人的声音猛然抬高,冷冷逼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说清楚?”
林舒乔开始编故事:“是这样的,我的精神状况出了一点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被关在一个医院很久了。我的物品里面有这个电话号码,我想着可能对我恢复记忆有用……
“所以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或者你是谁?我可以慢慢想起来。”
女人显然始料未及,她似乎捂住听筒和旁边的人耳语了一些话,然后放低了声音,语气由逼问转为试探:“你被关在哪里,告诉我。”
其实从对面接起电话第一声中文的“喂”开始,林舒乔就知道这个电话打对了。她需要从对方嘴里套取有用信息,但她又不能说错一个字,因为她也不确定对面的人是什么身份。
林舒乔稳了稳情绪,开始套话:“请问你是我的家人吗?我失去记忆之前给自己留了一些信息,我正在解读,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个号码。我还有一个笔记本,但是里面的字迹都没有了,笔记本底部有海市文创什么的。”
对面的女人似乎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亦是套话:“你今年多少岁?”
“我,咳,”林舒乔压低声线,这样经过莫秋镝的软件处理后会显得沧桑一些,“我可能快五十岁了吧我不知道。”
女人果然进了套,突然唤了一声:“小姨妈?”
林舒乔愣住了,她马上拿出纸笔,等着女人继续说话。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很快否定道:“不对,你二十多年前和南山教授去了南极科考站,你怎么可能在精神病院?”
林舒乔立刻在纸上记录下小姨妈、南山、南极科考站三个关键词,又确认道:“南山?南北的南,山脉的山吗?”
女人的话锋转而冷厉:“你连南山都不认识了?你到底是谁?”
林舒乔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谈话马上就要破裂,但她几乎想要恳求女人再多给她一些信息……
她握着耳麦,以一种极为崩溃而又低微的声音求道:“我失忆了,我求求你告诉我,小姨妈叫什么名字,现在告诉我好吗?你帮帮我。”
对面竟是足足沉默了将近10秒,林舒乔看了一眼拨号程序,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对方好像已经定位了她的坐标……
女人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得难以辨认:“我不能确认你的身份,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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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大家,莫姐很快就能放出来了。其实写她那段真的蛮感慨的,给她点一首李荣浩的《不将就》,很配
所以,珍惜所爱的人还是很重要的~~~
薇安的身世已经快挑明了,接电话的女人很好猜呀!
这两天也想了一下,部分章节等全文完结后,会重新扩写(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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