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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看了天气预报,晴。
岑棽惨笑,又开心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脚。
淡季,虽然天气好,毕竟是大冷的天,又是工作日,华清池内游人寥寥。
百花早已凋零,只剩下腊梅还给面子,努力给游客照布景。
幸好李他是个土包子,他不是来赏花的,就是来见世面的。
华清池就那么大,路也平坦,岑棽腿长,慢悠悠地陪着李他逛,脚还不算疼。
李他隔着玻璃看展示的演出服装,恨不得把眼球粘上去。
岑棽走累了,靠在房梁柱子上歇脚,又说:《长恨歌》得三月底才有票,到时候带你来看。rdquo;
李他回头看岑棽一眼,撇撇嘴,委屈死了,我就看看,舞剧就算了,我肯定看不懂。rdquo;
岑棽手揣裤兜里,整个后背都靠在柱子上,声音慵懒,也是,长恨歌那么阳春白雪的东西,幸好你是跟着我,我不嫌弃你。rdquo;
李他:?
他吹胡子瞪眼一回,似乎也看出来岑棽今天兴致不高,杀岑棽几眼,规规矩矩当个小土狗。
然而游完华清池,踏上骊山的第一级阶梯时,李他就不土了。
爬山啊,李他最在行了,别说这种阶梯的,就是乱石横生的,他徒手不穿鞋都能登顶。
岑棽像个爹,一个劲儿鼓励李他往上爬,不肯让自己在李他前面mdash;mdash;脚底沾地都痛,每走一步都要弯腰屈膝,走起这种阶梯来实在不太优雅。
岑棽走一段就要歇一段,他也不嫌弃,转个身原地坐下,长腿搭在阶梯沿上,霸占四五级。
李他风风火火往上爬,转头一看岑棽还在老下面,又跳着阶梯下来。
岑棽!rdquo;李他总这样喊,声音一出口就被山上的风刮跑,不知道吹去哪里了。
不管吹去哪里,李他一出口,岑棽总能第一时间他听见,回头时看见李他旁边的石栏都不扶,两级两级地往下蹦,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你他妈慢点!rdquo;
从兵谏亭上来,最陡的一段路坡度达70度,岑棽的视角看上去,像是李他站在悬崖边上,往下一扑,往自己身上跳,能不吓人吗?
李他嘻嘻哈哈在岑棽身边坐下,下面很长一段路都没人,李他也像岑棽一样,把腿伸出去,晾在阶沿儿上,双手往后,胳臂肘撑着上面的阶梯。
我家里也是这样,出门就是山,只是没有骊山这么高,也没这么多树,全是地,庄稼总是不好。rdquo;
岑棽静静地听,然后问:喜欢爬山啊?rdquo;
嗯。rdquo;李他使劲点头,突然换了个话茬,其实我也听过长恨歌,rdquo;李他突然说,外公会背一整首,也和我说过这个故事。rdquo;
外公很疼你?rdquo;
外公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rdquo;
岑棽有些心酸地笑笑,他没见过外公外婆,从来没有,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外公外婆阴祭。
那你这次出来这么久,告诉外公了没?rdquo;
李他愣了一会儿,说:应该知道吧,我走的时候路过坟地了。rdquo;
岑棽的表情一顿,过了好久,他把手伸过去去揽李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以后我疼你。rdquo;
李他扭头看着岑棽,脸上是忍笑的表情,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笑了,以后?rdquo;
以后什么?以后疼你一辈子啊!
这话酸溜溜的,岑棽说不出口。然后李他下一句就说:现在就不疼了?rdquo;
岑棽:?
滚!rdquo;岑棽说,然后扶着石栏站起来,转身挣扎着往上爬。
一般来说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岑棽今天拉了李他后腿,硬是到了中午两人才登顶。
也正是好时候,烽火台上没人。
尽管没人,风声很大,李他的声音比风还大。
在这可以看到整个西安吗?rdquo;李他大声地问,又拿出手机一个劲儿拍照。
正值午间,阳光很烈,山顶的雾都散开来,霾也比山脚下薄得多,虽然看不真切,但看得远。
整个西安被笼罩在浓雾之下,平时那些五彩斑斓的建筑此刻都变得灰扑扑的。
视线极尽处,是低低的山脉,轮廓不太清晰,只是绵延起伏,和骊山遥遥相望。
岑棽只看了这么一眼,实在不太撑得住,就转过了身,背靠在垛子上,双手往后撑在垛口上,膝盖微曲,双脚换着点地,这才轻松了一些。
李他四个方向拍了一通回来,走回岑棽身边,趴在垛子上俯瞰骊山脚下。
岑棽和李他就这么面对着相反的方向,一个逆着风,一个顺着风。
不说话,谁也不理谁,也没有别的人打扰,特别自在。
吹了好久的风,李他抬眼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又开始唱起那首歌来,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hellip;hellip;rdquo;
有些字眼是普通话,有些字眼是陕甘地区的方言,平舌卷舌也不分,咿咿呀呀的,被风吹碎了,散落在烽火台。
年轻的嗓音,活生生唱出沧桑来,像是李他在怀念外公,也像是愧疚,李隆基对他的王朝、他的贵妃的愧疚hellip;hellip;
幸好李他嘴角是扬起的,他在笑,享受着现在的肆无忌惮,他甚至还嘚瑟似的,扭头朝着岑棽,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