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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买到坐票的旅客大多都会呆在那处空地,厉南和言行宴乘坐的这一节车厢有五个人没有坐票, 其中三人明显是一家三口, 小孩坐在行李箱上聚精会神地玩手机, 父母靠在一起亲密地交谈;还有一位打扮像是个女大学生,戴着鸭舌帽,后背抵住墙壁垂着脑袋听歌。
最后那一个就是厉南关注的对象,相比其他四位而言,他的外表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大夏天三十八度高温,男子居然穿着长裤和棉外套,头发杂乱无章,粘接成几团,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黑色物体。
厉南从下的车起就在路边注意到他,那时候的男子站在马路边上,安静地注视着车来车往,周边满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大包小包地拖拉着行李,只有他空手站着,像是一个不知家在何方的孤独游子。
分明是极为奇特的打扮,但周围愣是没有半个人注意到他,无数旅客将其视若空气,毫无异样地从男人身边经过。
在那时厉南就已经有预感,这似乎并不是人,但人世间游荡的鬼魂数不胜数,没有必要施加过多的注意力,所以厉南直接略过他进了安检,但没有想到的是,候车时他竟然又看到了那名男子,就站在茶水室的旁边,候车大厅最角落的地方。
检票上车之后,厉南再一次回过头,果不其然又发现了这个男人,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仔细看或许能找到一丝茫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立在不远处。
“你以为光用视线就能把它盯穿?”言行宴不知何时停止了与堂哥的无意义斗嘴,他单手托着下巴,单眸径直对上厉南的双眼,“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种老师查校作业的即视感令厉南后背一紧,他下意识收了笑认真回答道:“……是鬼。”
言行宴抿了下嘴唇,似乎是嫌弃的意味,“说废话会让你有什么快感吗?”
厉南现在还处在交作业的紧张中,自动忽视了言行宴的揶揄,“鬼,跟着我的鬼,能保持这个距离应该对我没有恶意,但是碍于穷奇的影响不敢靠近,跟着我……是有求于我?或许我可以解开手绳,进入他的梦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完,厉南期待地看向言行宴,想从他的表情中得知自己说的是否正确,却没想到居然瞧见言行宴一脸的:“……”
“怎么了?”厉南拧开车站免费送的小瓶矿泉水,缓缓咽下一口,突起的喉结随之移动,言行宴要用尽自制力才能将粘固的视线从中拔离。
“我是想让你答一句:野鬼,可没想到你竟然从另一个层面分析了这么多?”言行宴从厉南手中取过这瓶被吻过的矿泉水,边喝边看厉南的神情,后者仍旧毫无所觉,垂下眸思索道:“野鬼?……我还没看到这个种类,野鬼是?”
言行宴故意在矿泉水瓶中留了一小口还给厉南,看对方在他意料之中叹了一声:“剩这点,干吗不全喝完?”,然后旋开瓶盖,随意地喝下剩余的清水,将空瓶子放进了垃圾纸袋中。
顿时,言行宴的心情变得格外地好,他几乎是笑着为厉南解惑:“客死他乡的人,因为过于想念故土,不甘心埋葬在外地而化为野鬼,一般出没在路边上,四处游荡。”
“所谓孤魂野鬼?”厉南第四次转过头看向野鬼所在的地方,那鬼就像烈日下的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立在墙边,听音乐的少女与它半臂相隔,偶尔伸手拿东西的时候,胳膊还会穿透野鬼的身体。
“冬天死亡的话,距离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了。”厉南收起座椅前的小案板,将手指放在腕间的赤绳上,“他的梦逻辑或许会清楚些……”
言行宴默许了他的行为,仅仅是出声提醒道:“别抱太大希望,不会比学校里的那名女孩好到哪里去。”
赤绳缓缓褪离手腕,厉南将其搁进自己的裤口袋里,他抬起头,听着耳边高铁疾驰过轨道的声音,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九十八秒……两百秒……
三分钟后,他依旧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高铁平稳地向前行进,由于刚刚从一个车站起步,广播都安静非常。
“怎么回事?难道它没有话要告诉我……”厉南直接起身往后看,结果忽然被言行宴扯着肩膀按回座位上。
“我们已经在鬼梦里了。”言行宴告知一个十分令厉南意外的消息,他的眼罩已经换位,露出了漆黑的鬼眼,血红的眼珠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坐好吧,我们再等两分钟,如若还是无事发生,我们就动身在这节车厢里转一转。”
“他的死亡不会是因为列车脱轨吧?”虽然这里是鬼梦,一切都是假的,但那种生死时速的感觉厉南相信是人就不会想经历,。
“别想了,不可能的,别说半年前,这十年国内就没发生过高铁出轨或者爆炸起火之类的事故。”言行宴笃定地说,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他们座位的正前方忽然窜出一道巨大的火光,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烈焰,那里坐着的一名旅客瞬间化为灰烬。
厉南和言行宴蹭地站了起来,纷纷看向那个座位上烧焦的痕迹,然而车厢中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其余旅客却毫无反应,就连那名旅客身边近在咫尺的人都保持着之前的行为。
仔细观察,这些鬼梦中的人虽然仍旧在动作,或是睡觉,说话,吃东西,但这些动作都具有重复性,就像是剪接了一段录像,然后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