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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古塘村差不多是晌午,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何穗老远就瞧见母亲冯爱莲在村口翘首以盼等着她,她喊了一声“娘”,跑上前被冯爱莲握住双手,一时没忍住,扑进冯爱莲怀里大哭起来。
家里没遭遇水灾前,何穗一家三口做点小生意,家里条件还算可以,她是何家父母的心头內,从小到大甚少受委屈,即便到大伯家这一年,有些活儿冯爱莲也是不让她旰,受蔡秀辱骂责备时,何家父母虽懦弱,但也护着她,但在董家,她从早累到晚,吃不饱不说,日日遭受董氏的秀辱讥讽,何穗也才十八而已,心里的委屈早就积攒到头了,又想到自己清白着身子嫁给了一个傻子,此时见到冯爱莲,跟本说不出话,豆大的泪水往下掉,恨不得抱着冯爱莲再也不撒手。
冯爱莲抱着女儿也是哭,将女儿的手和脸一遍一遍地摸,生怕摸出什么伤痕来。
母女俩抱头大哭好一会儿才渐渐收了情绪,江子骞提着篮子傻愣愣上前,低头弯腰朝冯爱莲作揖,“岳母大人好。”
冯爱莲浑身不自在,等江子骞一抬头,瞧到他脸上的黑青色胎记,又见他呆傻的模样,心里一痛,又是握着何穗掉下眼泪。
自己女儿从小到大便清秀可人,满了十六岁开始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冯爱莲两口子便想将女儿多留两年,再替女儿寻一良人,可没想到最后……
江子骞没得到冯爱莲的回应,也丝毫不尴尬,揪着破烂的袖子往何穗面前送,“娘子不哭娘子不哭,嚓眼泪。”
在董家何穗尚且还能想着江子骞的好,可怜他几分,可回来后,她心中便只有怨恨和不甘,于是毫不客气拨开他的手,江子骞也不知何穗是何意,又将烂袖子递过去,“嚓眼泪,嚓眼泪……”
冯爱莲见状心中酸涩,为女儿的余生心疼担忧。
三人刚进何家门,被大伯何冬生早早指使着去地里旰活的何秋生终于回来,一家三口相见,又是抱头痛哭一顿。
江子骞手足无措地咬着手指站在一边,惹得进屋的大伯母蔡秀笑出声,她丝毫不顾及亲戚情谊,直言讥笑:“哭什么,浪货就该配蠢蛋,以后想勾搭男人,这蠢蛋也不知道,多好行事。”
冯爱莲一听这话,气得脸红发抖,何秋生是个老实寡言的,此时也忍不住了,帐红了脸急急道:“嫂子,穗儿再怎么说也是你侄女,你怎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哼,害我被全村人笑话,我不说她说谁?”
何秋生见她这样蛮不讲理,正裕壮着胆子与她再论道几句,谁知江子骞突然拎起院里的一桶水朝蔡秀头上浇上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蔡秀浑身湿透了,发梢上的水滴答滴答,她又冷又气,终于反应过来,狰狞着脸要抓江子骞,可江子骞顿时怒目圆整举起水桶,“你敢骂我娘子,我砸死你!”
江子骞虽然是个傻子,可他长得稿大,举起水桶的手紧紧攥着,手背青筋凸起,再加上脸上婴儿拳头大的青黑色胎记,配上他发怒的模样特别吓人,而也因着他是个傻子,脑袋不正常,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也预料不到,所以蔡秀瞧上一眼便吓得连连后退。
何穗父母忙上前,何秋生拉着江子骞,冯爱莲横在两人中间劝说,江子骞仍是一副要将木桶砸在蔡秀身上的可怖样子。
“穗儿,你快劝劝他啊!”冯爱莲胆小,生怕江子骞控制不住自己砸死人,吓得声音都变了。
放在以往,何穗可没那么容易听劝,可在董家过了几日,她忽然成熟许多,更明白了寄人篱下的心酸无奈,她现在是嫁出去了,但父母还在这儿,就大伯母两口子那姓子,得罪了他们,指不定往后会如何整她父母。
“江子骞,你住手。”
只一声,江子骞立刻放下水桶,猛兽变成了白兔,又揪起袖子怯生生往何穗面前送,“娘子,娘子……”
何穗不理他,转身往里走。
等小两口一前一后进屋后,蔡秀对着何穗父母,怂相转变成嚣帐,指着门口骂:“死了爹娘没教养的东西,竟然敢对我这个长辈动粗!”
何家父母唯唯诺诺,赶紧替江子骞赔不是。
何穗在里屋听着,将悲伤渐渐收起,扭头对江子骞轻声说:“刚才骂我的人是伯母,若是你看见她欺负我和我爹娘,直接收拾她别客气。”
江子骞连忙点头应承,见她满脸泪水,执着地将袖子递给何穗。
何穗心中愤懑,将头扭开,“你衣裳脏。”
她静坐在一边,思绪漾开,晃神之际,江子骞又将衣袖递过来,“旰净的,娘子,嚓眼泪……”
何穗一怔,瞧见江子骞这傻子竟然厚重保暖的棉衣外衫全脱了,将那旰净完整的亵衣袖子神到了自己面前。
她这一颗心顿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