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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盛景意跟着谢老夫人往里走,口里说道:“要不是哥哥提醒,我都不敢认您。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哪里像当了祖母的人?”
    对上长辈,盛景意嘴巴一向甜,还没落座,她已经把谢老夫人精心挑选的衣裳首饰准确无误地夸了一遍,弄得旁边一脸威严的谢老爷子都忍不住竖着耳朵认真起来。
    没办法,刚才他接收到谢老夫人听夸间隙投过来的目光,那意思分明是“听听,听听,学学人家是怎么夸的”。
    到了屋里就没谢谨行什么事了,谢老夫人亲自教盛景意认人。
    谢家人口不复杂,莫说盛景意记性好,便是记性一般,认一遍肯定也能记下。
    接下来便是交换见面礼的时刻,因为是头一次见面,还不太清楚盛景意的喜好,所以大房三房给准备的见面礼都很实用,无非是一叠银票和一堆精致首饰和名贵布料。
    玉佩手镯之类比较有象征意义的见面礼她们都当场给了盛景意,其他的则直接叫人送去二老为她准备的院子里。
    谢谨行早已在信中说过盛景意一时半会不会离开金陵,所以二老直接给盛景意准备了一套金陵的宅子,连带转给她东市几家店铺、城郊一处田庄和一处温泉庄子。
    盛景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富弄懵了。
    谢老夫人还拉着她的手说道:“都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女孩儿手里就该多拿点私产,这样才不容易被人骗。我听你哥说,你准备在金陵那边有要紧事要做,要是缺钱你就和我们说,就当我们投点钱进去,回头你赚了再分给我们。”
    谢大伯娘点头应和:“对啊,我们平时手里有闲钱也只是干放着,你若要用便跟我们说一声,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盛景意看了眼谢谨行,没想到他提前把事情都写信里了。
    现在她被谢家人这样热情接纳,却根本没想过要留下来,心里不免有些惭愧。
    这样好的家人,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怪不得谢谨行这便宜哥哥说他自己是这个家的异类。
    盛景意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也拿了出来。
    时间有些匆忙,她没能准备太多,给谢老夫人她们的是托林老板赶做出来的五套定制版彩妆套装,从化妆刷到口红面脂都很齐备;给谢老爷子他们的则是她亲手题画的折扇,她问过谢谨行家中有几口人、各自有什么偏好。
    相比她收到的巨额礼物,她这些礼物显得有点寒酸。
    可送礼这事得量力而行。要知道她即使掏光千金楼的家底搜寻名贵礼物,送到谢老夫人她们面前可能依然拿不出手,倒不如送些别处没有的聊表心意。
    谢老夫人没想到盛景意也准备了见面礼,心中越发怜爱这个从小流落在外的孙女。
    听说她小时候得了痴病,感知不了外面的一切,她母亲才把她留在身边亲自带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在这孩子病好了,不愿从母亲身边离开,她这个当祖母的即使再想把孙女养在眼前,也做不出让她们母子分离的事。
    要是这孩子听说自己是谢家的孩子就抛弃母亲回来享受荣华富贵,她还是会好好待她,为她寻个合适的好夫家。
    可那样的话,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喜爱和怜惜这个孩子。
    这孩子病虽好了,却仍有些“痴”。
    这种“痴”正巧就是谢家人的特质。
    比如当初她二儿子要孤身去救人,她哪怕痛不欲生,还是和丈夫一起照着二儿子的意思让这个儿子“病逝”。
    因为他们都清楚,谢家人一旦想做什么事是谁都拦不住的。
    真要强行把人拦下来,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余生他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所以,他们只能支持孩子的选择。
    他们这孙女,不仅眉眼长得像她爹,骨子里也是名副其实的谢家人。
    第62章
    盛景意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离开时却像搬家似的,一天之内陆陆续续被谢家二老塞满了大半艘客船。
    因为金陵那边还有事,盛景意便没有多留,只小住两晚就乘着天色未亮与谢谨行一道登船。
    谢老夫人不好相送,只能殷殷叮嘱谢谨行好好照顾盛景意,叮嘱完还不放心,又派了一批家生子去帮盛景意打理金陵那边的产业,免得谢谨行这个兄长看顾不好妹妹。
    谢谨行全程只说“好好好”,虽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态度却明显有些敷衍。
    盛景意都有点好奇谢谨行怎么会是这脾气,难道真的是因为被过继给二房所以和谁都不亲近吗?
    夏天白昼长,天亮得早,船刚从临京码头出发,江上已渐渐亮了起来。
    没有程怀直作陪,盛景意与谢谨行之间没太多话要说,盛景意便领着立夏到甲板上欣赏沿岸风景。
    立夏这两天跟着盛景意回谢家,原以为自己一个出身农家且特别能吃的丫鬟会被嫌弃,没想到众人对自己都格外热情,连她抱饭桶吃饭都没人说什么。
    得知盛景意身世后便一直在回忆各种话本剧情的立夏放下心头大石之余,又隐隐有点小失望,觉得转折来得太快,她拟定的一百种保护姑娘的方法都没派上用场!
    好在立夏一吃饭就忘了烦恼,白白的大米饭她自己吃一大桶心里都不慌,所以跟着回金陵时也没什么烦忧,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把沿途的发现指给盛景意看。
    到午饭时间,盛景意才回到船舱。
    谢谨行穿着天青色袍子,仍是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读书人装扮。他招呼盛景意坐下,含笑说道:“我在金陵没宅院,到时可能要到你别庄蹭住,你别嫌弃哥哥。”他脸上带上了受伤的神色,“唉,你一回家,我才发现家里竟这么有钱,那么多铺子田产说给就给。”
    盛景意看了他一眼。
    见过谢家二老之后,她看着谢谨行就没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了,只奇怪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斯斯文文地搁下筷子,也含笑对谢谨行说道:“哥哥想住多久都成。”
    谢谨行见她答应得痛快,戏瘾下去了不少,毕竟没人对戏会很寂寞。
    他没再唉声叹气,而是给盛景意介绍起两处宅子的位置,城里的宅子和畅清园离得近,步行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别庄则和千金楼离得近,乘船到下游也是步行一刻钟就到,可见二老收到他的信后便命人去置办。
    盛景意听了,忍不住又看了眼谢谨行,感慨道:“祖父他们真好。”
    谢谨行对上盛景意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味,总感觉盛景意那小眼神的意思是“那么好的祖父祖母怎么有你这孙子”。
    兄妹俩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一路同行,最终客船停在了那处记在盛景意名下的别庄外。
    随行的仆从先把客船上大部分的东西搬到别庄,剩下一些则送去城里的宅子里头,完全不必盛景意操心。
    盛景意跟着去别庄看了一圈,把管事的都认了一遍,才乘小船回了千金楼。
    盛娘等人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盛景意被人欺负了去,见到盛景意全首全尾地回来了,自然高兴不已,娘几个关起门说了许久的话。
    盛景意原本挨着盛娘说话,说到最后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竟直接埋在盛娘怀里睡着了。
    盛娘轻抚着女儿的长发,过了好一会才叹着气对杨二娘、杨三娘说道:“谢家是厚道人家,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难做,正经人家的女儿哪有常住在花楼的道理?等明儿小意儿醒了,我们便一起劝她搬出去。”
    不管怎么说,盛景意还在金陵,她们想见时就能见到,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倘若真想把女儿寸步不离地拴在身边,她又何必托玲珑去临京送信?
    杨二娘两人都点点头。
    盛景意能留在金陵,她们也满足了,按盛景意说的,别庄离千金楼这边不远,乘船过去便行;往后盛景意要和徐昭明他们合伙弄畅清园之事,住到城中的宅子里也方便。
    盛景意这几日经历了好一顿舟车劳顿,一觉竟睡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盛景意是被粥香馋醒的,她坐起身,看到三个娘坐在外间分粥,粥里放的也不知是什么河鲜,闻起来格外鲜。
    盛景意起身洗漱好,才坐到盛娘身边问:“娘,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睡好久啊!”都睡得记忆有些模糊了!
    盛娘笑道:“睡得好是好事。”她站起身给盛景意盛了碗粥,送到她面前看她吃,那目光含着几分不舍,偏又满是欢喜。
    盛景意若有所察,乖乖把粥喝完,才看向盯着自己吃东西的三个娘。
    盛娘三人对视一眼,没再犹豫,齐齐劝起盛景意来。
    若是谢家不好,她们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护着盛景意,可谢家事事都依着她们,连盛景意想继续留在金陵都答应了。
    人家不仅没禁止盛景意与她们三个娘见面,还给了她一大笔产业让她即便不嫁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本。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们要是处在谢家的位置能做到这种程度吗?她们觉得自己不一定做得到。
    所以,她们才要劝盛景意搬出千金楼。
    盛景意安静地听着三个娘你一句我一句地给她分析。她要是搬出去住,往后说不准就要和谢谨行朝夕相处,对于这个选项,盛景意的内心是拒绝的,可面对盛娘三人认真的注视,她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们能在秦淮河畔坚持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半分,明显个个都是心里有杆秤的人。
    盛娘轻抚盛景意的发顶,缓声说道:“等千金楼这边没那么忙了,我们可以轮流去陪你小住。”
    盛景意昨儿回来时算了算路程,别庄到千金楼这边算上水路满打满算也不过大半小时的路途,往来还算方便,便也没拒绝到底。
    选角活动马上要进入尾声了,畅清园那边马上要安排起来,到时她住到畅清园附近行事也更方便。
    盛景意点了头,正要再赖在盛娘身边再说说话,就听立夏在外头通传道:“姑娘,徐公子来了!”
    说起徐昭明,这几天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当评委,只是越来越趋近他那忘年交沈先生,两个人联手开喷,喷哭的参选者不计其数。
    寇承平都发现不对,私底下问徐昭明这几天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凶,难道真的不想娶媳妇了?
    徐昭明没吭声,只每天结束选角活动后问千金楼的人盛景意好了没,得到“还得再养养”的答复后也不纠缠,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
    盛景意昨天回来后与盛娘她们交待了许多事,却是没想起派人去知会徐昭明一声,现在听立夏说徐昭明一大早过来了,不由抬眼看了看盛娘她们。
    盛娘说道:“下去见见徐公子吧,他天天都问你好点了没有。”
    对这个一心关心盛景意的徐小公子,盛娘几人观感都挺复杂。
    一方面她们觉得他对盛景意挺真心实意,两个人交朋友没什么不好;一方面她们又觉得徐昭明出身在定国公府那样的家庭,两个小的要没什么还好,真要来个日久生情,往后怕是都得伤心痛苦!
    盛景意犹豫着说道:“我想和他说实话。”
    对于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她并不想一直欺骗他们。
    比如这次这样装病,徐昭明的频频追问就让她愧疚得很,她着实不想总对他们编谎话。
    盛娘与杨二娘她们对视一眼,最终点点头说道:“你做决定就好。”
    盛景意带着立夏下楼去见徐昭明。
    徐昭明昨天晚上例行问了一声,得知今天盛景意能下楼的消息后一大早便跑了过来,想看看盛景意是不是真的好了。
    瞧见盛景意红润的脸色,徐昭明心放下了大半,赶紧邀盛景意坐下,口里忙不迭地说道:“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可担心死我了,我听大夫说风疹这玩意严重起来也是能要命的,幸亏你没事。”
    他最开始只是喜欢盛景意的嗓儿,现在两个人相处久了,他早真心实意把盛景意当朋友看待。
    盛景意见徐昭明张口就是关心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等徐昭明讲完再说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徐昭明见她眉眼间难得多了几分郑重,不由得坐直了身体,问道:“什么事?很要紧吗?要我帮什么忙,你只管和我说!”
    盛景意说道:“不是要你帮忙。”她斟酌着把自己与谢谨行相认的事与徐昭明说了,其中便包括这几天她对外宣称生病、实际上只是去临京见谢家人的事儿。她注视着徐昭明说道,“我不想继续骗你。”
    徐昭明从盛景意说了开头,表情就一直维持在震惊状态,等盛景意把整件事交待完,他才终于缓过劲来,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谨行哥的妹妹!”
    盛景意说道:“是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