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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厨房那边以为是皇帝要吃,以最快之速给做了几道菜呈上来。
    正好顾磐磐留在皇帝那边,隋祉玉说有事问她。可她在那边等好一会儿了,也没见皇上问她什么。
    直到菜呈到隔壁方桌上,皇帝带着顾磐磐去隔壁一看,就发现有一道香气扑鼻的烤鲥鱼,还有油酥八宝鱼圆,还有一道金汤青瓜鱼脍,看着就美味。她要的甜饮也有。
    按理说,再看看一旁的皇帝,实在是容色可餐。她应该立即大快朵颐才对。
    隋祉玉站在她身旁,道:“坐吧。”
    见顾磐磐坐下拿起筷子,却仿佛是不好意思在人面前动筷,他唇角含淡淡笑意,说:“吃啊,顾磐磐。”
    顾磐磐有一瞬觉得,她怎么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他喂养的那些小东西,叫它们,吃啊。
    “皇上,该沐浴了。”罗移过来禀道。
    隋祉玉却是不急,摆摆手,示意罗移退下,坐到顾磐磐身边看着她。
    顾磐磐转眸,没去看皇帝的脸,垂下目光看了看他懒洋洋靠着背靠的身躯,尤其是那双长腿。
    “顾磐磐,你看哪里?”隋祉玉突然敛了笑,身体坐直。有小姑娘往男人下身看的,眼神还欲语还休?
    “不是。”顾磐磐看看皇帝,因为,皇上那六合靴的靴尖,都踩到一点她的软缎绣鞋鞋跟了。他自己感觉不到吗?
    第20章
    顾磐磐就直说:“皇上,你方才踩着我的鞋。”坐直的时候脚又收回去。
    “是么?”隋祉玉感觉踩是没有踩到,可能就是碰到了她一点。他觉得顾磐磐是在找借口,要暗示他。
    隋祉玉随即想到顾磐磐进宫的目的,眼中沉了两分。
    毕竟容初嫣竟无法入宫这件事,容定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示不悦。
    容定濯甚至怀疑是他派人弄伤容初嫣的脚,让他侄女无法参加第一次的选秀。
    他当然清楚,容家要皇后之位,还要皇后生的嫡子。
    容定濯很高明,没有派来那种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调教的女人。
    像顾磐磐这样,你分不清她是真懵懂,还是装懵懂,又要来勾着他。这般青涩笨拙地行引诱之事,她这双如春水潋滟的黑眼睛,时不时转眸看他一眼,的确让男子不忍拒绝。
    所以,连他都愿意花时间,来陪她吃饭。他觉得顾磐磐比容初嫣让他有相处的兴致。
    他便说:“顾磐磐,快吃罢。”晚些菜就要凉了。
    顾磐磐的确是饿,也顾不得皇帝,就开始吃鱼。
    她吃了两口,想了想,问:“皇上可是也饿了,也想吃?”她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吃饭。
    隋祉玉看看桌上,只有一双银筷,一个银汤匙。她都拿筷子喂进嘴了,还这么问……他便笑了笑,问:“你是想要喂朕?”喂你吃过的东西?
    顾磐磐一愣,哪里还会多嘴,赶紧自己把这美味的烤鱼一扫而光。
    隋祉玉发现她还挺能吃,而且吃相很好看,吃出了一种满足幸福的感觉,等顾磐磐吃完,他就给她递去一方棉帕。
    接过皇帝亲手递的棉帕,顾磐磐心里怦怦直跳,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呢,她总觉得皇帝在旁就像有老虎盯着,让她吃饱了,长得肥美可口,这只老虎就要吃她。
    她想着说些别的,想起先前罗移来请皇帝去浴身,她觉得也应尽些女医职责,就询问道:“皇上,你沐浴的御池中,可有加药包。
    若是饮了酒,沐汤可不能随意加药包。”
    她知道宫人为了博取圣宠,极尽心思,往往在各方面都伺候得太精细。非但宫妃们用各种花瓣香料,给皇帝的御池里,也加入了药石。虽然药包入水,药效已经很淡,但终归长年下来,还是有影响。
    隋祉玉就道:“有时是会放药包,今日不知可有。”
    顾磐磐就说:“那我去给皇上看看吧。”
    “嗯。”皇帝颔首。他也是该去浴身,准备就寝。
    顾磐磐跟在隋祉玉身后,来到皇帝的浴池,发现这池子还真是大,青玉砌成,螭龙盘绕,四方上下都有螭首,上方螭口是注水用的,下方螭口中则放着药包,池中盛满清波。
    让她看了,都有一种想要下水试试的感觉,她小时候是很喜欢凫水的。当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宫人去螭口里取出药包,顾磐磐打开纱布包看了看,就是几味诸如葛根花之类的药草,这才放心。
    她将药包重新交给宫人,这时转过头,脑中却是嗡一下炸开。
    皇帝正站在池边,身边的宫人正在为他宽衣解带。因为外裳繁冗,都是有内侍或宫女负责更衣。尽管皇帝里面还穿着中袍,龙体哪里都看不到,但这好歹是个男人在当着她的面脱衣裳啊。
    更何况,皇帝身上那种不容违逆的掌控感,实在让人无法忽视,明明只是穿着一件素袍,但不知为何,他远远看着她的时候,她却觉得,皇帝身上的侵略感更强了。
    顾磐磐便赶紧说:“皇上,这个药包是可用的,无其他事,我就先退下了!”
    不等皇帝说可否,她自己就赶紧离开了青螭池。
    隋祉玉看到顾磐磐那满面红透,像只兔子一样冲出去的样子,一种强烈的愉悦从胸中逸出,不免笑了起来。
    皇帝浴身不喜有人在旁,待顾磐磐离开,一个小宫女在外低低道:“顾女医这样晚还待在陛下身边,还跟着来了青螭池,我还以为陛下是要让这顾女医侍寝……”
    默鲤之前也是这样以为,想起皇帝先前低沉的笑声,明显心情是舒悦的。
    默鲤几乎很少听到皇帝这样笑过,她心中也很乱,就训诫说:“行了,皇上若真要让顾女医侍寝,也不是你我能说什么。”
    那小宫女看看默鲤,心道难怪默鲤能做大宫女呢,这样沉稳理智,明明这突然来了一个顾磐磐,她自己也不高兴。
    ——
    青鸾书院,也算一个权力投射的缩影。
    追随容家的家族,往往也是容初嫣的忠实追随者。
    相同的,在邢家后面的那一拨,则是邢觅楹的拥护者。
    至于只忠君,只忠于皇权,以及清流的那一些家族的女儿,跟是跟容邢两人都不亲近。
    之前贵女们总是谈论皇上从行宫回京,现在邢燕夺回京,又有一些贵女在谈论邢燕夺。
    毕竟,皇后不是出自邢家,就是出自容家,其他女孩进宫,要与容邢两家相争,做皇后的希望太小。
    有不少家族,也想将女儿嫁给邢燕夺做正妻,做邢家的嫡长孙夫人,那也是地位不凡。
    好歹是正妻,生的孩子是嫡子。
    因此,邢觅楹这个邢燕夺的胞妹,这两天是炙手可热,风头盖过容初嫣。
    连顾磐磐想找邢觅楹说话,总见她身边围着人,就打算暂时避开,早早离开书院,去了春温堂。
    邢燕承早就在春温堂等着顾磐磐了,皇帝让错开邢燕承与顾磐磐在南药房的值班,但正好在宫外就能见着。
    这两日,接连有人向邢燕承禀报:
    “二公子,那位顾女医,是皇上亲自调到南药房,没有旁人插手。”
    “顾女医值夜班不住南药房值房,住的是乾极殿。”
    听到这样的信息,邢燕承就明白了,皇帝不说是喜欢上顾磐磐,至少也是有兴趣的。
    终于等到顾磐磐来了春温堂,邢燕承便到楼下接她。
    顾磐磐一见到邢燕承,就道:“燕承哥哥,我那天诊到一种奇怪的脉象,那左手有双脉跳动,右手我难以寻到清晰的脉象,你觉得,那是怎么回事?”像斜飞,反关,她都明白了。但那个脉,着实太奇怪。
    关于怪异脉象,那不急,可以慢慢探讨,邢燕承也愿意教顾磐磐。现在,他有别的想问她。
    带着顾磐磐上楼,邢燕承给她倒了茶,让她先润润喉,笑着问:“听说磐磐做了女医,也到南药房当值,怎样,觉得在南药房当值的感觉可好?”
    以邢燕承的城府,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她,住到乾极殿,和皇上那样接近的感觉怎么样。
    顾磐磐就说:“燕承哥哥,你要听实话么?”
    他答:“当然想听实话。”
    顾磐磐对邢燕承是很信任的,就悄声道:“伴君如伴虎啊。”
    邢燕承被顾磐磐的语气逗笑,他注意观察着顾磐磐的神态,见她眼神清明,放下心来。说明皇帝还没有对她做什么暧昧之事。
    对于顾磐磐到南药房这件事,邢燕承心里其实很忧虑。
    他曾有一次去给隋祉玉请脉,那次是在体和殿,他看到隋祉玉独自坐在龙椅上,空荡荡的大殿,在他走进去的时候,只有皇帝一个人。
    周围冷寂沉默的气息,都仿佛变成实质的墙,筑起高高的隔阂,是皇帝与群臣的隔阂,与天下人的隔阂。
    邢燕承明白,隋祉玉的确身在锦绣繁华,万民拱养之中,可他内心的孤独,却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不止是因为皇帝这个称孤道寡的位置,还因隋祉玉的成长经历。
    如今,不管是容定濯,还是邢家儿郎,都有父辈甚至祖父在后面谋划,都是偌大家族的积淀,加之儿孙本人的卓越,上下齐力。
    唯有皇帝,最大的靠山就是他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住,对下头御不御得住,都是只有靠隋祉玉自己。
    尽管皇帝称得上纵世之才,能力非凡,可整个帝国上下的万千力量,又岂是朝夕可以扭转。
    所以邢燕承清楚,皇帝太孤独了。
    隋祉玉还这样年轻,让这样的孤独在他身上又如一张网般放大。
    且这份孤独又不是谁可以触碰和慰藉的。
    即便是后宫里这些所谓的皇帝的女人。
    宫里的女人虽多,但都代表着各种势力。这些女人,包括他的妹妹邢觅甄,皇帝都不可能让她们踏足他的内心,去分担他内心的孤独。
    顾磐磐到南药房,让邢燕承敏锐地嗅到一些气息,因为他足够了解隋祉玉。他担心,顾磐磐这样的孤女,背后没有势力,皇帝会给她机会走进内心。
    不过,隋祉玉八字太硬,命带七杀,克父克母克兄克姐,连其曾最亲近的太监罗虚,也在皇帝登基的时候死了。
    他的妹妹邢觅甄,也是天生命硬,所以不怕。
    但顾磐磐,邢燕承不知,她经不经得住隋祉玉的命数。
    他便拿出一枚准备好的青符,说:“磐磐,我这里有一枚护身符,你可以戴在身上。”
    顾磐磐连忙说:“多谢燕承哥哥,不过我已经有一枚护身符,是我从小就戴着的,不敢取,爷爷也不让我戴别的。”
    顾磐磐说着,将自己藏在衣衫里的小石头摘下来,给邢燕承看了看:“你看,就是这个石头。它很灵的,我戴着它,从小到大都平平安安的。”
    邢燕承看了看顾磐磐那颗白色石头,圆润光洁,说不上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上门的符文很是醒目。他细看了看那符文,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像在哪里见过。
    邢燕承的记性很好,他很快就想起来,与杨晴鸢死去时那手腕上被人画出的血符文一样!
    邢燕承骤然看向顾磐磐,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慢问:“磐磐,你入京以后,这枚石头可给别的人看过?”
    顾磐磐道:“没有看过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