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低垂着眼，黑长羽睫剧烈地颤抖着。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似乎一下变得沉重起来，宋子嘉意识到了，赶紧笑了两声缓和气氛，同时转移话题：“……那什么，关先生不是已经有你了吗？他为什么还想申领？”
    周池冲宋子嘉笑了笑，笑容真诚：“因为镜傀是有使用年限的，而我的使用年限只剩两年，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想，关先生没有跟我讨论过这个事情。”
    宋子嘉刚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正想伸手捶头，忽然主屋和花园的交界处传来嘈嚷声，他探头一看，就见几个保安正拦着一个什么人，一群人就这么往后花园走来。
    “那个不是……”宋子嘉眯眼辨认了一下，“萧先生吗？”
    周池一愣，走出花圃看了一眼，果然，被一群保安围在中间的正是满脸怒气的萧牧。
    萧牧的目标显然是他，向来温文尔雅的人不耐烦地推开拦在身前的保安，大踏步地朝他走来。
    周池最后一次养护结束后，关哲就交代了安保不许放萧牧进门，但萧牧毕竟是萧家二公子，那些保安也真不敢对他这么样，只能一路拦一路退，最后还是被萧牧闯进了后花园。
    萧牧宛如乘风破浪般挤开一群保安，径直在周池面前停了下来。
    宋子嘉这会儿难得情商上线，看看萧牧又看看周池，说：“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有点事没做，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啊。”说罢利落地跑了。
    保安们虽羡慕却不能跟着跑，苦着脸维持着伸举电棍的姿势，装模作样地指着萧牧。
    萧牧无视身后众人，对周池道：“跟我走。”
    周池一愣：“萧先生？”
    “林越已经告诉我了，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跟我走。”
    萧牧说着，伸手就去拉周池，周池忙反手推拒：“怎么了吗萧先生？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管我说什么，你不记得并不代表他没做过，我早就告诉过他，但凡他做出什么伤害了你的事情，我就会立刻把你带走。现在你什么都别问，直接跟我走。”
    萧牧的力气大得可怕，突破保安的围堵，扣着他的手腕径直往外走去。
    周池被他拽着，脸上全是焦急。
    真焦急。
    跟萧牧走当然没问题，问题就在于他要是真跟萧牧走了，那关哲的愤怒是不可估量的，届时再想拿虐心值就难了。
    好在管家很给力，眼看着萧牧就要把他带出关家大门，关哲飙着车赶了回来。
    吱嘎一声，黑色轿车与水泥地面擦出白烟，利落地横在了两人身前。车门打开，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哲沉着脸从车上走了下来。
    “萧先生这是要带我的人去哪啊？”
    “你的人？关先生是生意太忙脑子不清楚了吗？谁是你的人？”萧牧讥讽道。
    “我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关哲径直对周池道，“你想走，可以，但你要想清楚，我曾给过你一次去而复返的机会，但绝不会给第二次，你可以走，但往后别想再踏进关家一步。”
    不等周池回答，萧牧抢先道：“关先生请放心，你担忧的事情绝不会发生，他也绝不会再靠近你们关家。”说罢，他拽着周池就走。
    两人与关哲错肩而过，关哲心中的怒气陡然上升。
    他一手握拳，小臂上可以看出凸起的青筋，在两人即将离开之际，他道：“萧先生急什么，我又不是你让你们走，只是人走不要紧，那张脸是不是得给我留下？”
    刚打开车门的萧牧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将周池塞了进去。
    强硬地关上车门后，萧牧侧过身来，眸光雪亮，含着山巅冰雪似的冷意。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先生听不出来吗？”这时的关哲已经褪去了方才恼怒的外表，优哉游哉地掏出一支香烟点上，袅袅烟雾掩盖住了他眼里的狠意，“我早说过了，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不管你的法律文书可以写得有多好看，但它那张脸是我给的，这不必争论。”
    萧牧闻言，本就冰冷的眸光更是冷了几分。
    “我关哲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想找几个贴心窝的陪着也还做得到，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人我不要，你大可带走我无所谓，但那张脸，必须留下。”
    萧牧冷冷与他对视，看到对方嘴角勾起的笑容，他忍不住道：“疯子！”
    关哲含笑的眼睛微微一凝，置若罔闻般继续抽烟。
    疯子？或许吧，或许他确实是个疯子，可他并非天生是个疯子，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是他带走了他的感情，他的理智，他的一切。
    现在他让那具镜傀留下那张脸，他知道不可能，也知道自己卑鄙，但卑鄙又如何？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只想留下一点念想而已。而他也确信，他和萧牧之间的这场战役，他会是最后的赢家。
    思及此，关哲嘴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看去，就见萧牧开来的那辆车如满弓射出的箭矢一般冲出了大门，在微敞的车窗里，周池沉默的面孔一闪而过。
    “小池？！”萧牧追出两步，接着迅速反身回来。
    关哲刚下车不久，车钥匙还在车里摆着，萧牧直接从另一侧开门上车，钻到驾驶座直轰油门，加速向周池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