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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昭摇了摇头:“你以为谁都是燕道长啊,他不过会些简单幻术,身上有两件道门的东西罢了。”
张生当下就开心地拿了一梨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果然香甜四溢。
回到慈溪平安县,刚好是落日余晖,这里是张生出生长大的地方,仅仅是看到界碑,他就觉得亲切极了,一进县城,就像是乳燕回巢般冲回了家。
却未料父母兄长都不在家。
管家阿伯看到小少爷回来,老泪都出来了:“小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爷说他再也不逼你读书了。”
张生:“……”太晚了,爹啊,您可真是亲爹啊!
“快快快,在外头受苦了吧,老爷与大爷吩咐过,只要您回来……”
张生扯住管家:“这个先不急,我爹娘兄长他们呢?”
管家闻言,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开了口:“小少爷,您可还记得您幼年读书上学堂时,您外家那边有一姓王的同龄人?”
张生一愣,脸上有些不太好看:“你提他做什么!”
“那王生,没了。”
张生大惊:“什么?”
“老爷他们,是去奔丧的。”
张生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厌恶,忙问:“怎的没了?他不是读书不错,今年要考举人的吗?”
管家也十分惋惜:“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也是听到这个消息,老爷才觉得不该逼少爷您读书。”
张生一时,难得有些唏嘘。
晚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全是年幼时他与王生争执的场景,其实他十岁那年就中了童生,那时他与王生的关系还不坏来着。
越想,就越睡不着。
佛珠感应到便宜主人的心思,难得帮着人“偷渡”出了门。
张生走在街上,黑黝黝的,又有些害怕,想来想去,人就已站在了云海客栈的门口。
谭昭,就落脚在云海客栈。
原本张生是要拉着人回张府的,但考虑到人家一家团聚,他一个外人去总归不美,就拒绝了。
谁知道刚要睡下呢,人半夜跑来敲门。
“怎么?学女鬼半夜敲门?你这姿色,不过关啊!”谭昭打了个哈欠,随口说了一句。
张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非常有自信:“小生觉得小生还不错啊。”
“说吧,这么晚了,是不是你爹把你赶出家门了?”谭昭托着腮,只披了件外衣,又打了个哈欠。
“才不会呢,我爹最疼我了!”张生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倒是道长你,怎么瞧着脸色这般倦怠?”
那还不是没有大佬罩着的锅,没办法,他现在是在天道面前挂了号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翘辫子:“还不是被你烦的!哦对了,说起来,我今日里还听说了你一桩伟事。”
“什么事?”
说来,到现在,谭昭还有些不太相信:“小张啊,看不出来啊,你竟然十岁的时候,就中了童生!”
十岁童生,什么概念?那就好比现代拿到了重点高中的通知书啊。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的事了。”张生一叹,他自然也明白别人说他“伤仲永”之类的,反正县里提到早慧而衰,必有他的名字,他都习惯了。
这就是有故事了,倘若不是,以张生的性格,必定挂在嘴上一天三遍地吹。
蜡烛哔哔啵啵地烧着,张生趴在桌上,看着烛光看了好久,看得眼睛酸涩得都要流泪了,这才闭上了眼睛道:“道长,如果有人偷了你的东西,一直没还给你,你会怎么办?”
谭昭想了想,给了一个最合理的回答:“那他坟头的草,可能已经三米长了。”
张生:“……”
第28章 道士与鬼妖(二十八)
“行的吧,实话你不爱听,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竟敢偷你的东西?”谭昭懒懒地又打了个哈欠, 这才说道。
张生神色郁郁:“小生不想说。”
“嗯?”
声音都变得嗡嗡的:“有点丢脸,此事小生连爹娘大哥都从未说过。”
“哦?”
“他死了, 小生、小生没想到……小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张生说完,将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 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不过即便谭昭瞧不清楚, 估计这小子的表情也不会多么好看了。
谭昭实在不太擅长安慰人, 只替人倒了杯温茶,静默陪坐。
许久, 张生才抬起头来, 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倒是瞧着冷静了许多。
“男子汉大丈夫, 他偷你东西,你还不会抢回来啊!”
张生颇为委屈:“他说, 读书人的东西, 那能叫偷吗!道长, 你说气不气人!”
谭昭想了想, 给出了一个馊主意:“……要不, 我给你招个魂,把他弄来让阿佛大佬打一顿?”
张生、张生有点儿心动。
然后,张生的脑门就被佛珠砸了一个包, 张生捂着包嗷嗷直叫,倒是鲜活了许多。
第二日,谭昭让小二叫了辆马车,拎着张生往慈溪府去了。王生一家,现在就住在慈溪府。
“我不去!我才不去参加仇人的葬礼!”
“……那你下车吧。”
张生屁股挪来挪去,挪去挪来,最后一口气呼出来,脸上有点儿沮丧:“你说这人多行不义自作孽死了,小生本该开心才是,为甚心里这般堵得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