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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田没好气地白了王秀花一眼,似乎在说:看吧,都是你自己多事!
王秀花又气又沮丧,一挥手,行了行了,就别整你那些江南城里做小菜的小法子了,以后饭还是俺做。rdquo;
哎,好嘞!rdquo;李岩干脆地应道,往嘴里夹了一块萝卜干。王秀花瞪圆了眼睛,俺跟儿媳说话呢,你答应什么?rdquo;
李岩差点穿帮,讪讪笑道:我替琬华回答呢。rdquo;
章琬华忍俊不禁,只得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吃完了早饭。
我说,咱早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了?这毕竟和你结了婚,是要正正经经过日子的,做饭也是必要的事,我也不能一辈子不做。你早饭故意做成那样,又对妈说那样的话,会不会不太好?rdquo;章琬华有些担忧地问。
你呀,那就太不了解我妈了。她要是和隔壁玉芬婶一样,憨厚实在性子好,人家对儿媳客气又关照,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这做个饭,干个活儿,都是一家人,不要说是你了,谁搭把手都是应该的。可她今儿一早上明摆着就是想使唤你,给你个下马威,好让你结婚第一天,就把婆媳谁强谁弱的规矩立好了。你要是今早做得好,那好吧,往后哇,李家顿顿早饭都是你做,你就等着起早贪黑啵;你要是做得不好,免不了挨她一顿数落,那也长了她威风。我一想啊,只得做了顿好吃又贵的,一来说不出你做得不好,二来她也不敢再让你接着做。这不就结了?rdquo;
章琬华笑道:我一想起早晨咱妈听到lsquo;肉沫rsquo;两个字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你可真行!竟然想出这么个歪主意。大海也是你事先说好的吧?你们哥俩一唱一和的。rdquo;
大海那真不是我事先安排的,纯粹是默契。你呀,就别多想了。我要你嫁给我,不是跟着我当受气包、受苦受累的。这人哪,不能一下子就给人感觉太好,那样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要一点儿一点儿地来,日子久了见人心、再将心比心。你现在就干活做饭面面俱到,有些人会从心眼里喜欢你、心疼你;可不心疼你的人,会习惯你的好,认为理所当然,日子久了,你稍微哪里做的不到位,别人就会说你不好。你还不如慢慢儿来,隔三差五的,或者哪天妈回娘家了、身子不舒服了,逢年过节的,你搭把手在亲戚跟前露个厨艺,别人反倒夸你呢。rdquo;
章琬华驻足,忍不住踮起脚尖,手指在李岩的脑门上点了点,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想不到也一脑子抖机灵。rdquo;
我心眼实,但脑子不笨。有时候太老实的人,反而害人也害己。别做老好人。rdquo;
结婚后,李岩就依照自己原先的想法,对家里说自己要考大学,将来进城。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插队知青的大量返程,国家也恢复了高考,读书的风气重新兴了起来。现在不流行比穷了,要发展生产、要发家致富。李茂田抽了两口烟袋,当即拍了板,同意石头考大学。
李岩便白天跟着父亲继续在生产队干活,边复习功课;章琬华则依旧偶尔在山上的小学校代代课,趁着时间也看书复习着。两个人你追我赶,复习得很起劲。李岩作为21世纪工科高材生,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心里深知,以李家现在的家庭情况来看,供两个大学生是不切实际的。他暗暗做好了打算。
可就在这时,意外rdquo;还是发生了:章琬华怀孕了。
怪我怪我,这件事怪我。rdquo;李岩懊悔地拍了拍脑门。
琬华笑笑,笑容中既有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也有一丝遗憾苦涩,哪里能怪你?我在卫生队跟着赤脚医生下乡的时候,也听她说过一些生理知识。咱们那时期hellip;hellip;其实挺安全的,但安全也有意外。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既然孩子都来了,总不能不要。rdquo;
李岩抬起头,当然不能不要,那对身体将会是多大的伤害?说到底还是怪我,在高考前就不该碰你。这事儿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想考还是不想考?rdquo;
还hellip;hellip;能考吗?rdquo;
怎么不能?我算过日子了,高考的时候你还没生,等秋天开学你也出月子了。现在政策松,都在鼓励考大学呢。很多被那十年耽误的知识分子,有的都成家了,有家有子的去上大学的多了去了。更何况城里天天把妇女解放挂嘴边,鼓励妇女脱离包办婚姻迫害,走进学校识字读书,什么顶起半边天的。不会因为你有孩子就不给你上。这些问题你都不用考虑,只不过有一些现实性问题需要解决。家里的我来说服,说服不了就智取;主要是你自己,哺乳期的母亲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得问问你。rdquo;
小夫妻二人为这事儿犯了愁。
首先在要不要rdquo;这一点上,二人达成了共识:要。章琬华认为,在合法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能剥夺他/她出生的权利;李岩则认为,这事儿意外也好、该来的也罢,没选对时间混蛋的是自己,不能让女人担这份苦。章琬华身子弱,拿掉将会是很大的损伤。
至于高考,章琬华考虑得比较多,几乎处于放弃的边缘,或者准备着来年再考。李岩却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生了孩子,女人比男人会牵扯更多的精力,也会被束缚住更多的手脚。更会受到更多道德层面的压制,比如:你都是个当妈的人了,还想着考大学,自私;你都是有孩子的女人了,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娃还这么小,你不带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