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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双更

      第49章
    谢笙等人出了门, 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今儿难得聚齐,自个儿回屋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可惜这会儿天气凉,不好在外头待得太久, 不然咱们去院子里走走也是不错的, ”二姐儿说话间颇有几分遗憾。
    定边侯府的园子其实也大不到哪儿去,至少是比不得谢家在蜀州黑山谷的别院。只是黑山谷中多是野趣, 比不得侯府的奇花异草。不过要是真的细说起来, 谢笙和大姐儿却更喜欢蜀州一些。
    周老爷子打从知道谢笙六岁过后要回京, 来不及践行他带着谢笙体味民间生活的念头之后, 便直接带着谢家的下人在别院后头开了几块地出来。想要水田有水田想要旱地要旱地, 即便那水田里的水, 都是特意从溪中浇灌进去的。
    周老爷子亲自领着谢家几个孩子,将能种的蔬菜都亲自实验了一回, 累是累人,不过也还是更有趣。种上一两回,这几个就都知道柴米油盐的可贵了。当然,主力还是做惯了农活的朱红玉,就连周老爷子的操作,她有时候也能指出不少不对的地方呢。
    “还是等这段时间过了,咱们去城外的庄子上吧, ”大姐儿道, “我记得咱们家有个温泉庄子, 这时候用上, 倒是正正好。”
    二姐儿想说些什么,又收住了。她也想去温泉庄子。
    谢侯和李氏不在,谢老夫人不爱出门,就算是二姐儿知道有这么个温泉庄子,也不能去享受。反倒是谢笙和谢麒,一道休沐了,还能去玩上些时候。
    “那也成,”谢麒道,“等过两日吧,这会儿也没什么赏花宴、品月宴的,刚好适合去庄子上住着。再等上一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就算是想松快也不行。”
    谢麒才说到过年,就想起了什么,问谢笙:“今次你特意要回乡去考院试,我们都依你了,明年便是乡试,你还要回去?”
    谢笙还真没想好明年要不要回去的事儿。
    他作为谢侯的嫡次子,是有荫生的名额的,何况此时他已经有了秀才功名,还有周老爷子这个国子监祭酒在,直接考进国子监完全不成问题。
    进了国子监之后,谢笙想要办借考也容易得很。只是他还是想自己再出去多走走看看,成日呆在宫里,他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有离开过京城附近了。当然,上回考试不算。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还是想着,若能多出去走走,便去外头瞧瞧,”谢笙又道,“上回我回去考试,只是去祭拜了一次,便转道蜀州,并没好好在老家住几日……”
    谢笙顿了顿,突然对着谢麒挤了挤眼睛:“何况明年就算我不回去,大哥你也是要回去的,倒不如咱们同路而行,也好有个伴。”
    谢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回去,等瞧见大姐儿二姐儿脸上也是一样的笑而不语,才明白过来。
    等到转过年,他就要迎娶朱红玉进门,而谢麒和谢侯早就商量好,等朱红玉过门之后,他就带着朱红玉回老家住上一段日子,祭拜祖先,也认认人。
    不过谢家几代之前,就以军功起家,老家那些个人,都已经出了五服,其实也算不得正经亲戚。
    谢麒瞪了谢笙一眼,却没再吱声。不过谢笙却瞧见,谢麒的耳朵已经有些微微发红。
    “只怕到时候你还要嫌弃有人管着你,心里不自在,”谢麒自是晓得谢笙不会这样,充其量也就是那么一说。
    “那倒未必,”谢笙附在谢麒耳边声道,“只怕到时候大哥你只想将我赶出去,别打扰你和大嫂相处了。”
    谢麒认真想了想,发现如果是谢笙的话,说不定还真有这可能,毕竟朱红玉一向是把谢笙当亲弟弟看的,甚至还几次三番的为谢笙亲自下厨。
    见谢麒果真脸色不善起来,谢笙赶忙跳开,躲到了大姐儿身后。
    “不得了不得了,大哥要嫌弃我了。”
    大姐儿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姐儿也想笑,脸上却还是强绷着。
    几人是在路上随意聊起来的,自然没什么遮挡。
    谢麒谢笙常年锻炼,大姐儿也惯爱骑马,时不时还亲自下地种点什么。三人体质都好,此时站在这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二姐儿就不一样了。
    谢笙无意间瞧见二姐儿被凉风吹的抖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对谢麒道:“大哥,这会儿时间不早也不晚的,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直接到你那里去吧。”
    谢笙说着,慢慢走到了二姐儿身侧。
    谢笙一站过来,二姐儿没被风吹着,立刻就觉得好了许多,她看了谢笙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也好,”谢麒没有注意到谢笙的改变,招了一个丫鬟过来,让她快走几步,先去自己院子里和西风碧树说去,让他们先准备些点心。
    为了报复谢笙方才拿自己开涮的事情,谢麒故意道:“和她们说满也要来,多准备两碗酥酪和奶糕,蜂蜜水也可以调上,满最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了。”
    谢笙满脸苦色的见那丫鬟跑远了,才对谢麒道:“大哥你至于吗,还蜂蜜水呢。不过蜂蜜水给两位姐姐喝倒是可以的,我就乐意喝白水。”
    “怎么,你现在又不爱吃酥酪和奶糕了?不如换成白糖糕?”谢麒今儿是彻底在甜里打转了。
    其实谢笙挺爱吃甜口的东西,不过吃什么都得讲究一个适量,又不像是辣椒,让谢笙顿顿吃都不会腻。一种口味的吃多了,估计谢笙就得戒了。
    “吃是要吃,可大哥你别提醒啊,你这一提醒,她们肯定把糖加的特别多,太甜了也腻味,”谢笙又正色道,“不能浪费,到时候吃不完,难道大哥你还会吃不成?”
    谢麒听了这话,想起谢笙吃一碟子东西,宁愿分两三次吃完,也不每次取新做的习惯,觉得这根本就是挖坑给自己跳,又急忙叫人跟上去,叫别放得太腻了。
    大姐儿瞧着这两人的互动,心道果然还是谢笙技高一筹。
    几人慢慢移步到了谢麒院子里,也没在客厅坐,直接去了书房。
    谢麒书房里东西多,几乎什么都有,闲书更是少不了。这屋子里除了谢笙不爱这些,大姐儿二姐儿都无一幸免。
    这些闲书一个个的都写得太过隐晦,有些三观更是和谢笙完全不相符合,每回谢麒和谢笙讲起剧情,便都是批判居多,久而久之,谢麒在挑书上就被谢笙同化了不少。
    大姐儿转了一圈下来,对这里面的藏书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她对谢麒道:“大哥,满往日里总说他不如你聪明,如今我才算是彻底信了。”
    “满还这么夸过我?”谢麒有些惊讶。
    “可不是吗,”大姐儿心道,谢笙学了那么多年科举专攻,偏偏谢麒只看闲书,仗着天赋好,有时候也能写出一些好文章,可不就是比谢笙更聪明吗。
    被自己亲姐姐埋汰,谢笙也不恼,他正一边看着自己以前放在谢麒这里的史书,一边吃着碧树才给他端上来的一碟子点心。
    别人的点心都是一样点心一碟子,到了谢笙这里,就成了一碟子点心一样一个,不多不少不重样,中间再放上一碗酥酪。瞧着好看又不会太多,分量刚够谢笙垫个底。
    二姐儿瞧见了,只道:“果然还是满来得多,连吃食的口味都被西风她们记得牢牢的,得,下回满要是去我那儿,我也不必叫人问了,只照着这个来准备就成。”
    二姐儿说完,也没管别人是个什么反应,自个儿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呀,”二姐儿看到了一处,低呼出声,眼眶红红的,似要落下泪来。
    谢麒探了个头,给谢笙递了个眼神。
    大姐儿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想了想,就坐着没动。
    谢笙慢悠悠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到了二姐儿身边。
    “二姐,你看什么呢,怎么还看哭了。”
    二姐儿看了谢笙一眼,指着书上的一个名字道:“你瞧,这韩姐儿与那世子分明是真心相爱,却只能下嫁给一个书生。那书生穷成那个样子,如何能给韩姐儿好生活。”
    谢笙看了一眼名字,韩夫人传。难怪刚才谢麒叫自己过来呢。这本书讲的刚好就是一个庶女的故事。
    韩夫人是某名门庶女,虽然和世交家的表哥相爱,但是有缘无分,被父亲和嫡母许给了一个贫寒的农家子。而后这个农家子借着女方家里的东风,扶摇直上,而韩夫人也从一介庶女成了一品夫人。
    如今二姐儿正好看到韩夫人和表哥的地下恋情被发现,两家人强硬的分开了他们,而后韩夫人和她表哥各自婚娶的地方。
    不过看二姐儿的样子,她也并非是真心为了两人之间的爱情而唏嘘,主要还是这韩姐儿被许配给了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农家子,让她觉得感同身受。
    谢笙没说后面韩姐儿会夫荣妻贵,成为一品夫人如何如何,而是反问二姐儿:“难道这韩姐儿嫁给了表哥,就会活得快活?”
    “那可是她的亲表哥,”二姐儿半点不肯相让。韩姐儿深受父亲宠爱,甚至比嫡姐还要优秀,偏偏在婚事上艰难。
    “可韩姐儿是庶女啊,”谢笙全然没顾忌二姐儿难看下来的脸色。
    “韩姐儿若是嫡女,这自然是一门好亲事,门当户对。可韩姐儿偏偏是庶女。”
    “庶女又怎么了,她那么优秀,明明那国公夫人也是很喜欢韩姐儿的,”二姐儿反驳道。
    “可她表哥的身份是世子啊,”谢笙指着谢麒道,“二姐你看大哥,他的妻子不止是未来定边侯府的女主人,也是我们京城谢家的宗妇。一个宗妇的身份教养至关重要。”
    “若是大哥告诉你,他未来的妻子不是红玉姐,而是一个庶女。就算这个庶女素有才名,也讨人喜欢,可二姐你觉得,你乐意叫这么一个人做嫂子吗?”
    见二姐儿不说话,谢笙又问:“就算大哥和那名女子情投意合,二姐你又真的会打从心底里尊敬她吗?如果那名女子作为我们定边侯府的女主人外出交际,难道真的就会被人接纳吗?”
    不会,当然不会。
    二姐儿险些直接脱口而出。
    二姐儿心里现在非常惶恐,谢笙的话等于是推翻了她从到大所有的想法和骄傲。
    二姐儿从很久之前开始,就立志一定要嫁个身份尊贵的人。原本皇帝是非常好的选择,可是现在的皇帝太老了,二姐儿瞧不上。
    作为下一任皇帝的太子虽然不错,但太子后院妃子的身份地位,怎么比得上皇帝后宫里的尊贵。
    二姐儿不愿意连个宴会都没办法出席,还要对人奴颜婢膝的侍奉。她自认自己才华出众,当然应该配一个最好的男子,甚至于她都开始付诸了行动。可谢笙这话出来之后,她有些迷茫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换位思考。以前都是老夫人和秦嬷嬷直白的告诉她,你身为庶女,就只能如何如何,绝对不能如何如何。
    她们越说,二姐儿心里反骨越深。即便她心里已经知道这是对的。
    但当换位思考过后,二姐儿发现,若作为自己来说,她不愿意自己有这么一个嫂子。别说是像讨好朱红玉那样讨好她了,以后能不给她摆脸色,都已经是自己仁慈。
    谢笙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和现实,把一旁偷听的大姐儿和谢麒都给震住了。
    大姐儿单纯只是没想到谢笙会这么说。谢麒或许想到了,却没料到谢笙会用这么直白的话,偏偏二姐儿似乎还没有被气得转身就走。
    谢笙对谢麒翻了个白眼,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书。
    以往他之所以没对二姐儿说这样的话,主要还是因为年纪,说了也没人听,后来则是没有合适的契机了。
    不过这一回,李氏和大姐儿回京,二姐儿算不上太友好的表现,让谢笙心里也有了一种紧迫感。觉得有些事情就是要趁早先说,否则以后一定会觉得遗憾。
    不管二姐儿在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会怎么想,谢笙该做的已经做了,要是二姐儿还想高嫁太多,就是他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了。
    二姐儿直接站了起来,勉强控制住脸上复杂的表情,对几人道:“我突然想起一点事,要回去整理,过会儿朱姐他们到了我再过来。”
    谢麒忙应道:“那好,过会儿我叫人去寻你。”
    二姐儿带着自己的丫鬟往外走,都快到自己院子里了,才发现身后似乎少了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秦嬷嬷呢?”
    “回姐儿的话,秦嬷嬷方才在外头,被侯爷派人叫去问话了。”
    “是吗,”二姐儿继续向前,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将自己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一遍遍回忆着谢笙方才的话,都要到疯魔的地步,才下定了决心。
    “书里的人做不到的,未必我就做不到,”二姐儿像是为自己打气一样,“就算世子夫人不能够,可其他的公子却是无妨,只是权势却不如了。”
    二姐儿没发现,其实对于谢笙所说的话,她已经是信了的,只是舍不下这个脸面,也狠不下心放弃优渥的生活。在她心里,听从长辈的安排,和她自己的想法,依旧是完全对立的。
    “满,你方才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话,”大姐儿道,“这些事情有爹娘在呢,翻不大风浪的。”
    “可是我说的也没错啊,”谢笙振振有词,“若不是怕打击二姐得狠了,我还准备给她再详细分析一番的。”
    谢麒和大姐儿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半点不能说谢笙说的不对。只盼二姐儿能早些想通吧。
    若是今次回京,二姐儿能好好和大姐儿他们相处,尊重李氏。说不得李氏和谢侯还会商量着把二姐儿记到自己名下,用以抬高二姐儿的身价,也让二姐儿到时候能嫁个更好的人家。
    只是如今二姐儿这个表现,眼看着是难了。李氏就算是心再好,也不会乐意给自己找麻烦。
    “满你说,二妹妹她能想通吗,”谢麒心里其实觉得有些不大可能,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都没掰过来,就凭谢笙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就够吗?
    “我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她能不能想通,”谢笙犹豫的说道,“就算还是想不通,总归能有一星半点的用处吧。”
    这兄姐弟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算了,还是看自己的书吧。二姐儿能想通最好,若是不行,也无妨。
    对于李氏来说,二姐儿嫁得好是给谢家锦上添花,嫁的不好,那也是二姐儿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都怪不得她。
    日子总归是自己过出来的。就像是之前的李氏,可想不到自己会有如今的日子。
    谢笙等人没觉得过了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催,说是朱家兄妹已经动身了,叫谢笙他们快些准备好,回前头李氏的院子里去。
    “怎么过得这样快,”大姐儿看着手里的书本有些发愁。一本书其实也算不上厚,可她有仔细看的好习惯,速度难免就慢了许多,这会儿还有一多半没看完呢。
    “大妹妹若是喜欢,尽管拿回去看就是,我这儿还多着呢,看完了再随时过来挑也一样。”
    大姐儿听了这话,又不舍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还是摇了摇头。
    “我一看这些杂书,就容易入迷,如今可不是什么合适的时候,还是等下回到大哥你这里来玩的时候,再接着看的好。”
    “那也行,”谢麒又声和大姐儿介绍了几本他自己也很喜欢的书,“这几本笔者语言细腻,于情之一字上,最是动人。”
    其实多半是脑残,谢笙在心底里补充道。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她。这会儿倒是没见什么白血病之类的,却有咯血、车祸啊。
    女主角病若西子,轻咳出声,脚步孱弱,如弱柳扶风还有万千娇态。完全不需要涉及具体症候,只要女主角咳血了,就证明身体不好,非常严重,要虐了。
    走在大街上,或是坐在马车上,被冲撞了,不是男女主初遇,就是要出事或是失忆,基本上也还是病弱风。
    难怪二姐儿一直坚定不移的走这个风格呢。可是看破了套路之后,谢笙觉得,这些言都太单一了,一点新意都没有,真不知道谢麒是怎么看出区别来的。
    “我爹可进宫了?”谢笙率先出了门,问守在外头的捧墨。
    捧墨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心的回答道:“没呢,这两日高家和襄北侯对上了,林管家知道这事儿之后,就没去递牌子,而是回来问了侯爷。侯爷也说先等两日再说,今儿就在家了。”
    襄北侯?襄北侯之孙,云哲,正是二郎的伴读之一。
    “可知道是为什么?”谢笙有些好奇。老襄北侯和高家算是老亲,当初谢侯和高家闹掰了,老襄北侯是第一个上门的。可偏偏后头选二郎的伴读时,老襄北侯的嫡孙也在入选之列。
    这样看来,襄北侯府是打的左右逢源的主意才是,怎么轻易就在朝堂上和高家对上了?
    “云伴读之父当年从上州刺史升上来,做了吏部右侍郎,如今吏部尚书即将告老还乡,左侍郎却是高家的人。”捧墨的声音说得很低,刚好能容谢笙听见。
    人心不足。高家有高尚书在户部,掌握住了钱袋子,还想把手伸向吏部,主掌天下官吏的升降。这也难怪襄北侯不得不站出来了,只怕也是皇帝的意思。
    谢笙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出来的谢麒和大姐儿,暂且将这些事情都一并抛开。
    “可算是出来了,咱们还得快些才行!这会儿慎之哥他们只怕都要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