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又晚了一步。”
    当风尘仆仆的杨凤跟左髭丈八紧赶慢赶赶到朔方，才晓得王玢已率部离开朔方前往塞外。
    身材健硕脑袋光亮的左髭丈八不解的问:“计使，那王子凡不过是一叛贼，值得您与大贤良师如此看重吗？”
    杨凤搓了搓下巴上扎人的短须，道:“丈八，咱们太平道传自南华一脉，而道德经则是道家正统，如能得道德经，师尊便能召蜀中左慈、汉中张脩、江东于吉共论大道，吾太平道会一统天下道门。”
    “嘶！没想到小小的王子凡竟牵扯这么多，怪不得一确认其身份，大贤良师让您放下筹集药材的工作来此地见他。”
    左髭丈八拍着比旁人大两圈的光脑袋道。
    杨凤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无穷冷意道:“前年大旱，去年七州蝗灾，今年又有大疫，此乃大汉气数已尽的气势，非药力与人力所阻挡，故大贤良师不用药物转为符水救济苍生，吾在与不在，无关大局。”
    “嗯！”
    大局的什么东西不是左髭丈八那硕大脑袋能理解的，又拍了拍传出响亮的声音，道:“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出塞助他一臂之力。”
    左髭丈八说到助战双眼放光，一脸嗜血的模样。
    杨凤摇头，狭长的双眼一眯，冷笑道:“助战？如果王子凡大胜而归，才是咱们现身之际，此刻吗？还要看他是不是臧旻第二？”
    左髭丈八点头。
    美稷城。
    美稷令在杨彪卸任后一直空悬，张奂则成为美稷地区名副其实的军政一把手。
    张奂为重树自己的威望，以削减王玢在匈奴胡中的影响力，屡屡出现在匈奴各部落中，调解各部落的矛盾，并大力支持匈奴新单于须卜骨都侯，这使得这位在历史上只做了一年便被废的单于在这个时空反而越做坐稳。
    同时张奂将同样损失颇重的屠各胡引入美稷地区，跟匈奴胡泾渭分明，同样支持他们两胡的游牧行业。
    美稷地区重现一年前的平稳的景象，又随着大量的商队跟朔方交易盐铁、马匹、皮毛、粮食、茶、丝绸等大宗贸易，给美稷又带来别样的繁华。
    繁华之下则是暗潮涌动，张奂又一次调停匈奴胡跟屠各胡的矛盾，在回美稷时已骑不得马而是坐上朔方新退出的马车。
    不同汉朝本身的牛车或华盖车，而是三面有木板遮挡，左右两面各有一个小窗户，前面是布帘，那车上还铺着厚厚的皮毛，靠上去显得很舒适，唯一的坏处就是太颠簸。
    胡车、胡椅、胡床、胡饼、胡板凳，还有胡衣，王玢好像很喜欢这些奇淫巧技，不过确实很受欢迎。
    如果王玢不是反贼，而是确确实实的朔方都尉该多好，那样自己就能回归乡里授学，而不是拼着老命在这里勉力维持局面。
    张奂引屠各胡入美稷，是为平衡王玢在美稷地区的影响力，没想到屠各胡首领醯落却想将整个美稷地区吞下。
    须卜骨都侯跟匈奴贵族的抵抗感那么强，或许自己不该引入醯落这条饿狼。
    不，没有醯落这条饿狼，王玢真反，美稷，乃至河套地区不复朝廷所有。
    吾，张奂，在美稷一天，就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存在，或可能发生。
    “主公，美稷城已到。”
    张奂的门生提醒道。
    “嗯！”
    张奂这才从摇晃的思想中解脱出来，松了松筋骨，缓慢的走下马车，猛一看外面的阳光顿出现一阵头晕目眩。
    真是老了。
    张奂看到张固伸手来接他下马，微微摇头一跃下车，身体却一晃，背后一双强有力的手托住，才不至于倒下。
    “哎！”
    张奂叹息一声，不服老不行啊！
    “主公，要不还是坐车入城吧！”
    张固劝道。
    张奂摇头，此刻美稷的情形容不得张奂露出半分虚弱，不然秋季鲜卑再来，不是屠各吞匈奴，就是匈奴并屠各。
    张奂换马，而后缓慢的朝美稷城而去。
    离老远，很多商队及行人看到马上的张奂都停下脚步表示敬意。
    张奂可是安稳美稷十数年，去年冬天的大胜更让世人明白，张奂宝刀未老。
    在将近城门口时张奂把背挺得更直，就像是今天的大汉一样，虽然国库空虚，中原百姓民不聊生，对外必须强硬。
    “姐，这就是那张奂老贼。”
    人群中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对另外一个少年道。
    “应该，没错。”
    另外一个少年声音清脆的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
    说着先说话的少年就要动手，另外一位少年还没说话，少年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按住。
    少年大怒，回头欲斥，脸色随即大变:“铁，铁叔？”
    另外少年亦回头，顿感无力:“铁叔，您怎么在这？”
    那铁叔便是尾随二人而来的铁铮，铁铮微微一笑道:“小姐，少爷，是夫人命某前来保护。”
    “阿嬷？”
    窦璎惊呼，随即低下头，窦老媪将为窦氏昭雪的担子都压在她身上，而她竟然逃了出来，真真是不可原谅。
    “杀啊！”
    少年便是胡封，胡封自然不想不放一箭便被逮回去，于是趁铁铮注意力在窦璎身上趁机脱了铁铮的掌握，拔剑朝道路中央行军的张奂杀去，并喝道:“老贼阿附阉宦，且还吾窦氏数百条人命来。”
    随着胡封杀出，一直警戒的张固闻言就是一大黄弩射去。
    “小心。”
    铁铮没想到竟出现如此局面，忙朝胡封扑去，蒲掌大的手掌轻轻一拍，大黄弩的弩箭便被拍落，随即揉身杀向张奂，喝道:“老贼拿命来。”
    随着铁铮一声大喝，人群中杀出数十人来，有的放弩有的放箭，一时间张奂的亲卫死伤不少。
    “有刺客，快跑啊！”
    周围的商人及行人立刻混乱成一片。
    胡封还想杀过去，却被后面的窦璎抓住，道:“快走。”
    胡封二人的战斗力，窦璎自然有了解，几个大汉近不得身，而对付张奂这等沙场宿将的亲卫那就是找死。
    窦璎拉着胡封趁着混乱逃走。
    铁铮见胡封二人逃走，便开始大开杀戒，从张奂亲卫的手中夺过一柄缳首刀，并一刀将其枭首，而后又一刀将另外的一亲卫开膛破肚。
    “不要伤他性命。”
    张固还想放冷箭被张奂制止，今天还在为窦氏复仇的人都是壮士，死在冷箭下可惜了。
    张奂的亲卫在第一阶段死伤小半后组成军阵，如战争机器一般收割着杀出来的刺客。
    而在城门蹲守的宋宪在听到动静后，立刻率城门卒杀出来。
    “撤。”
    铁铮见状也不逗留，将手中的缳首刀朝张奂狠狠一掷，便迅速撤走。
    张奂征战多年，轻易抽刀将铁铮掷来的刀劈开，耳边却传来几处破空声。
    前来救援的宋宪忙大喊:“张公，小心。”
    张奂多年习武的潜意识爆发出来，连躲带劈躲过三支箭，却依然被一支狼牙重箭射中。
    张奂顿时痛呼一声，栽落马下，身边的亲卫顿时将其围拢起来，剩余的刺客纷纷逃散。
    张固还想去追，张奂抓住他的手臂道:“穷寇勿追！”
    张固一愣，遂点头。
    张固把张奂的意思告诉宋宪后，宋宪也是一懵，随即派人护送张奂入城。
    张奂在医者的护理后睡下，宋宪才松口气对张固道:“今日行刺那人，某曾见过，那原滴水聚人，跟窦老媪一家很熟。”
    这是确确切切的窦氏后人。
    张固才明白张奂不让追的意思。
    城外，铁铮逃出人群后，顾不得汇集手下便奔向滴水聚废墟。
    滴水聚被一把火烧掉，根本没人顾得上修理，铁铮踩过点，正合适藏身。
    铁铮刚回到自己原先的住处，却发现有人正笑眯眯看着自己:“铁兄，好久不见。”
    “王木匠？”
    铁铮眼睛圆瞪，双拳紧握道:“汝不是回老家去了吗？”
    王木匠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铁兄不想跟小姐还有少爷汇合吗？”
    铁铮眼一瞪，喝道:“你把小姐跟少爷怎么了？”
    王木匠啧啧有声，道:“铁兄，某救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故人？再说他们也是某的小姐跟少爷，不，应该叫夫人。”
    “你，你投靠王子凡？”
    铁铮满脸惊骇道。
    原本铁铮以为王木匠投靠了王智，没想到是王玢。
    王木匠点头，道:“人呐！总得要吃饭，人活着呢，是为下一代，王子凡为阿牛他们请了名师蔡邕，让他们有书读，某等无以为报，只能卖命了。”
    “理解。”
    铁铮听到此倒是同感，王玢迷一样的存在，对自己人倒是大方。
    “说吧，你想某怎样？”
    “不，不，是请铁兄，跟夫人往朔方一行。”
    王木匠恭敬的道。
    “也罢！正好某有事跟王子凡商议。”
    铁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