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稀泥
谢雄知道父亲不仅会治蛇咬解毒,也会治水火烫伤,还会接骨推拿治经络扭伤。肩关节复位,膝关节复位,都不在话下,下巴骨复位,也该是小事一桩,他赶紧去老祖屋请父亲来治。
谢清泉跑步来后,让肖琳坐到椅子上,他左手按住肖琳天灵盖,右手托住她下巴,猛然往上一推,但听“咔嗒”一声响,下巴骨就复位了。
下巴一接上,肖琳便打翻椅子,一屁股跌坐在地,放开喉咙,声撕力竭地“哇哇”大哭,手胡乱挥舞着,脚无序蹬弹着,脸上鼻涕眼泪横流,如丧考妣般伤心。
谢清泉说:你男人家手重,你要把她打死?当她是铜头铁身子!要打,你打屁股呀,打头是要她死啊!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冲动呀,她犯了死罪吗?
谢雄说:贼胆大,不要脸,打死算了,她活着丢人现眼呀!
谢清泉说:她么样不要脸啦?瞧你这土匪相,你眼睛长裤裆了,你瞎说?
谢雄说: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要是我瞎说,老天爷叫我父母妻儿全死光!
宫喜鹊随后赶到,人没进门,声音先到:你俩对头,打冤家,打人命,莫要连累父母,一起遭殃!父母生你们,养你们,难道是为了给你们陪葬吗?
肖琳说:我父母生我,养我,难道是为了被你儿子打死吗?
宫喜鹊说:打是打了,可你死了么?果真打死了,我儿给你赔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屁都不放一个。但你要是畏罪自杀,那跟我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肖琳说:我身犯何罪?为什么要自杀?
宫喜鹊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心里清楚!甭给脸不要脸,逼我说出来!
谢清泉说:老八下手没轻重,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一顿,你先消消气,甭哭闹了,搅得邻居不得安宁,让乡亲看笑话,终究不是好事。
谢雄说:无缘无故的,妇女为什么要打我?我为什么要打你?还不是你做了该死的丑事!丢人现眼哟,把祖宗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肖琳在屋里翻箱倒柜,寻刀,寻绳,寻农药,还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就要丢你谢家的人,就要现你谢家的丑,我今日就是不想活了。
谢雄说:丢你张家的人。赶着去投胎?想死哩,要上吊给根绳,要死哩,想喝药给一瓶,宁愿世上多座坟,也不要谢河畈多个灾星。
谢清泉说:买猪仔先看猪婆,娶亲还得看岳母,你们母女俩个一样奸滑,精灵得过了头!
肖琳说: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我妈哪事得罪过你?只因为我没生崽,你们一个个都容不下我!
谢雄说:甭东扯葫芦西抓瓢,我打你是因为你没生崽吗?是你要将我扫地出门,然后再改嫁汉哥,想和汉哥一起过日子!
谢清泉说:相骂没好言,她那是生气的话,赌气的话,何必当真?
宫喜鹊说:再生气,也不能拿*说事,该打!打得对!打得好!
肖琳说:论乱来,是你们先乱套,请问父母大人,“打照”是怎么一回事啊?冒名顶替设圈套,事先欺骗无辜人,骗子还有脸讲理!
谢清泉说:当初,你不是看不上谢汉么?
肖琳说:当初,我连汉哥的面都没见过,看不看得上从何谈起?难道让我怀着谢雄的孩再嫁给汉哥?你们家岂不是更凿实了*!
谢雄说:要不是怀了孩,我才不会娶你!
肖琳说:要不是为了孩,我更不会嫁给你!早知你是哈巴卵,我就该吃药打掉孩。
谢清泉说,婚也结了,孩也生了,再说还有什么意义?
宫喜鹊说:你两口子,吵就吵,打就打,不要牵涉谢家其他的人。
肖琳说:能不牵涉吗?他口口声声说我偷汉哥,你真有本事去拷问他呀,果真有一腿,我宁愿千刀万剐,惹不起他,寻我出气!呸,不男不女的太监样,看了都要呕,就是乱来,我也看不上,也轮不到他!
谢雄说:破烂货,臭*,骚狐狸,你还有脸说?立马跟老子滚,别脏了我的家!
谢清泉说:儿啊,你听谁说的?
谢雄说:人人有眼,人人有嘴,当然有人跟我讲。
肖琳说:你在门外找了野老婆,看我不顺眼,叫我滚,嫌我碍眼,要我让位置,我就滚!
宫喜鹊说:半夜了,乌漆墨黑,你走哪去啊?
肖琳说:我死去!这冤家对头,这样冤枉我,我没脸,在这世间活下去了!
谢雄说:你快点去呀,我放鞭炮,为你送行!
宫喜鹊说:小琳呀,他气头上,你少说两句,不就没事吗?没眼色,针尖对麦芒,这不是找打!你打得过他吗?
肖琳说:我就是找打!他最好把我肚里这骨肉打掉,免得花钱做人流。
宫喜鹊说:相打没好拳,哪对夫妻过日子,不吵闹打架?甭动不动就拿寻死吓唬人!人生一世几十年,不寻死最后也逃不过一死。命都是一条,未必只有你金宝?
谢雄说:孕妇打胎啊,人家开轿车撞,我开摩托车撞,你敢不敢跟我出去?
肖琳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车撞?出去就出去,走嘛。
谢清泉说:两条命呀,作死啊!谁都不许动,不许说话,给我老实待着,先消消气,压压火,静静想一会,再开口说事,我来评理。
谢清泉把宫喜鹊拉到门外,悄悄说:这事,恐怕非得你圆场不可。
宫喜鹊说:我能捏住谁呀?自家养的狗,反倒咬自家的人!
谢清泉说:这丫头,家境好,卖相好,脾气好,也温柔贤惠,也细心体贴,也善良仁义,样样都好,但有一样不好,就是心里没有定盘星,水性杨花。
宫喜鹊说:可不是嘛,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走。
谢清泉说:为这事,未必叫他俩离婚?你只能两边劝和,居中调解。
宫喜鹊说:休妻,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咱就离,再找个人结婚生子,就是了。
谢雄走出来,也帮腔说:离就离,没什么了不得!
谢清泉说:不晓得皇天几百斤,说得轻巧。你俩年轻,再娶再嫁都不难,可后妈后爹能真心对孩子好吗?不晓得隔阂几深哩,孩子么样活得舒坦?大人是一换一新鲜,搞来搞去还不是小孩遭罪受苦!
宫喜鹊说:为这事,不离,让人瞧不起,就算跟她离了,照样让人看不起。吃了哑巴亏,就莫要点破,家外闹到屋里,搞得臭名在外,都怨你没头脑哪!
谢清泉说:你就是脾气急燥,遇事冲动不计后果,也不看什么情景,也不分对什么人。逼狠了,万一她当众承认,外人都知道了,叫我家怎么有脸见人?
谢雄说:又不是请客吃饭,就是要狠,就是要凶,彻底断了她的病根!
宫喜鹊说:怀疑不等于事实,别较劲,否则日子没法过下去,也别当真,要不然一辈子抬不起头。
谢清泉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图亲娘疼亲骨肉,你低头赔个礼,就算了呦。家里穷,现实点,小孩几个,想开些,往后多提防着,就是了。
谢雄说:这是你的亲身体验,未必要我像你一样活么?晓得别人怎样骂我家吗?冬瓜有毛,代代有种,辈辈承袭呀!
宫喜鹊一下子泪流满面,她掩脸而泣:家里有人说坏话,出门欢笑进门愁,我的命真苦哦,疼人人无情无义,春风得意在外头,真正苦哟!去了一趟远城,就嫌厌你娘啦?
谢清泉说:娘卖b的,我俩当初要不是替孩子考虑,这个家早就四分五裂了,你们姐弟几个能欢欢乐乐的长大吗?戳不煞你娘的,大人为小孩牺牲了自已,偏偏受惠的你们,不领情不说,还要指责。早晓得是这个苦果,当初就不该顾全你们,又没有人硬逼我俩在一起!
宫喜鹊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呀,这就是选错的代价唷,莫以为过去为小孩吃亏受苦,晚年就会有回报。哪怕操劳到死,也无非是千哭万哭一张纸,千拜万拜一炉香。
谢清泉说:戳不煞你娘的,我跟你讲,你要是再揭老底,再闹离婚,就家法从事,将几兄弟叫拢,把你捆进祠堂,点燃祖宗牌位前的香火,把你像条疯狗样,吊到梁坨上,什么时候痛改前非,才放你两脚落地。
宫喜鹊说:焉罗卜辣死人,低头汉最阴毒呦,乖崽呀,快莫惹你爹发火了哪!整家规的阵式,妈看见过,又挨饿又挨渴,不是被吊残,就是被逐出家门啊。为几句闲话碎语,不值得哦,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嘛。
谢雄说:娘呀,你要帮我劝劝她,要她站在我的角度,为我也想想,让她原谅我。
谢清泉说:狗日的,*养的,要是自家人不说什么,即使其他人说了,也是白说!
宫喜鹊进屋,拉肖琳坐下:为什么哭啊?是不是他刚才的话惹你生气了?雷公脾气,快莫跟他计较!
谢清泉说:这家伙脑子有毛病,你别听他的,往后你想么样做就么样做,不管出了多大的事,都有老人给你做主,再也不允他欺负你了。
肖琳说:他老是怀疑,老是改不掉,老是限制自由,不允我和男人接触,不允我和男人说话。这样牢笼的日子,我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
谢雄说:今晚的事,因为我乱怀疑,是我的错,我是做得出格了点,我向你赔礼道歉,也请你能够理解我,宽恕我!
肖琳说:这不是犯错,这是家庭暴力,是犯罪。今日可以失手打脱下巴骨,往后就能意外打死我,未必我就只能等着被他送了命?
谢清泉说:你就是要离婚,也得等生下孩再提。
宫喜鹊说:打已经打了呀,事都过去了啊!
肖琳说:可我过不去。他有意找差错,伤了我的心咧!树怕剥皮,人怕伤心啊!
谢清泉说:非要离婚,把孩打掉么?可你是剖腹产呀!为了赌气,就连命都不要了?
肖琳说:我是么命哟,都苦到底了,哪个怜惜呀!
好说好劝不听,谢雄就骂:你去死吧,落个畏罪自杀的臭名,真是个卧地爬的贱货!你死去吧,世上女人多得很,我还是会有老婆哩!
肖琳说:猪屙的狗屙的,都赖我屙的。我只要求你查清楚,还我清白。
谢清泉说:查什么哩,都是没影的事,你查我,我查你,越查事越多,不查就什么事都没有。
肖琳说:不查个水落石出,我没脸见人啊!
谢清泉咆哮起来:谢雄,你给我过来,跪到我跟前来,我帮她打了出气!
宫喜鹊说:生下这不成器的冤孽,打他有么用?
谢清泉打了谢雄两巴掌,肖琳才答应不闹了。
宫喜鹊说:肖琳福大命大,祸擦头皮飞过去了。我家今日躲过了一场灾难,我应该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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