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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节

      看着周继君于轩辕殿中谈笑讥陆压、嘲黄帝,没来由的,莫名的自豪和激动从少年心头生出。
    “念儿,我们走。”
    不再多看陆压两人一眼,周继君带着周念君向殿外走去。
    “爹爹,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
    看向身旁比自己只高出半个头,却宛若通天之山般高大伟岸的男子,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爹爹......”
    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周继君轻声咀嚼着,却让一旁的少年面红耳赤。
    “那个秘密你现在无需知晓,等再过个百年、千年,等你能够企及爹爹我,或者更高时,你自然会知晓。”
    周继君笑着道,却让周念君心头瘙痒难耐,深吸口气,少年回眸看向金銮殿上满脸不安的炎帝,思索半晌开口道。
    “这场杀局真的都在你掌控之中,我怎么感觉那玉皇有些不对劲。”
    “哪有不对劲,只不过这是他作为帝王的最后一曲绝唱,自然要唱好......玉皇,现在你也该取出那面铜镜了。”
    站在千里青山之巅,轩辕大殿之外,黑衣少年愕然回首,极目望向高悬中梁的铜镜。
    铜镜中,满脸温柔笑意的帝王跃出战圈,巴掌大小的铜镜顺着袍袖滚落指间。
    第八百八十一章 一曲唱罢 翩翩帝王英雄路(终)
    (长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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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天兄,我俩若是这样打下去,就算打个七天七夜也分不出胜负。”
    跳出战圈,把玩着手中的铜镜,玉皇轻笑着向平天说道。
    “寡人知道,平天兄有傲气,可此乃国战,非是私怨,岂有不让天地诸强插手的道理。为防延误战机,尔等还是一起上吧。”
    话音落下,惊绝四座。
    所有人都一脸复杂的看向笑吟吟的玉皇,心中微觉不安。先前他和平天的那一战虽不分胜负,可若再多一个同级强者,或许不用,只需紫微这等玄天高手便足以将玉皇斩杀。然而直到现在,这位曾经的中央天帝依旧有恃无恐,还放言让众人齐上,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目光落下那面古朴的铜镜,镇元子瞳孔不由缩起,却是想起了好友陆压曾经对他说起的一物。
    “玉皇,你手中拿着的可是山海黄帝的帝王宝鉴?”
    “镇元兄见识广博,居然连黄帝的宝鉴也知晓。”
    淡淡一笑,玉皇开口道。
    “不过寡人手中的并非他的宝鉴,而是只属于寡人的宝镜,取材于九万年前归墟水患时流落的万年陨石,以九天冷火磨炼,内藏千千万万玄天以上强者的生魂。可俯察体内五脏六腑经络骨骼,可监看九天上下万万里地境。除此之外,还有一神奇之处,不过,至今尚未用上。”
    “原来如此,你之所以有恃无恐,却因这面镜子?”
    深深看了玉皇一眼,目光落向铜镜,平天沉声道,下一刻他身影如电,转眼已到玉皇身前,探手向那面小镜抓去。
    “平天兄,你便这么喜欢夺人所好吗。四万年前你想要寡人的天宫,四万年后,就连寡人仅剩的这面铜镜也不肯放过,好生贪心。”
    眼见平天的手已经摸索上铜镜,玉皇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讥讽起这个老对手。
    就在平天以为铜镜到手再无所忧时,一条人影从铜镜中蹿出,龙行虎步,气势雄壮,负手而立,冷眼看向平天。目光落向那人,饶是历经数万年风雨,几起几落的平天也不禁一愣。
    转瞬后,平天被镜中人一拳轰飞了出去。平天起身,再战,再败.....强如平天者面对那个修为几和他一般的镜中人,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几度险象环生。
    浓浓的荒诞和难以置信漫出夜色,萦绕在众人心头,令他们为之惊诧的不是平天的屡战屡败,而是他那个对手。高拔魁梧的身姿,乌黑的长发直垂腰际,面沉如水,却透着寻常帝王难以企及的威严,以及他冠绝穹宇的拳头——那个从镜中走出的人,竟是平天自己。
    月罗刹有奇术,以月影梦靥引出对方最难以战胜的宿敌,也算是几近无敌的绝技,可比之玉皇这面铜镜,却稍有不及。修行之人最大的敌人不是曾经让他们蒙耻的宿敌,也非前路上那一个个高不可攀的存在,而是修炼者自己。
    放眼世间诸强,又有谁有十分的把握战胜自己,谁又忍心对自己下杀手,七情六欲作祟,非是心魔,只是人之本性,世无仙人,凡是生灵皆如此。
    “虽已无法杀尽千万大军,可若将尔等一同葬命于此谷中,却比杀那些卑微的兵卒更有用。”
    看着鼻青脸肿的平天,玉皇眉开眼笑,口中念念有词,须臾后铜镜陡然变大,广四尺,高五尺九寸,随着玉皇的咒语散发出夺目的光晕,褪去锈斑,将营帐内诸强一同倒映其中。
    镇元子走出,移山君圣走出,驱神走出,西海龙王走出,垂天宗宗主走出......
    这些神通广大纵横天地穹宇的顶尖强者无不是断绝情思,苦修数万年方有如今的成就,女人如云烟,子嗣如泥壤,又怎会在他们心中留下多少牵挂和羁绊。说到底,他们最爱的却是自己,眼下面对一模一样的“自己”,又怎么舍得下杀手。
    镇元子败,移山败,驱神败,西海龙王败......此时营帐中,只有一个人屹立不倒,毫不犹豫的杀向“自己”。
    早在七州时,周继君便曾感叹过,破军藏得太深,藏得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真正的实力。不过,这并非破军将“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唯一原因,他虽在死战,可他的目光总会时不时飘向营帐外满脸担忧,捏紧双拳至始至终只是关切地盯着紫微的女子。
    轻叹一声,破军面无表情,心中也只是泛起浅浅的涟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破军是孤星,注定此生孤独一人,率领群强征战四方,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心中毫无牵挂,相反,牵挂惦记的越多,越能让他学会如何变强。
    不再留手,破军猛地抓住“自己”的胳膊,用力向中间交叉并拢,却是毫不留情的扯断镜中人的臂骨,随后将其枭首。
    随后他闪身而上,在玉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拳轰击在铜镜上。
    如水般的华纹再度波荡开,可这一回却是将那些“镜中人”齐齐收回镜中,镜子旁,是一脸苦涩的玉皇。转瞬后,他的额心破碎开来,鲜血涌出,将铜镜染红,数名顶尖强者携着怒火的攻击何等猛烈,道力流散开来,将藏帝谷的伪装撕裂,现在出如漩涡般剧烈流转着的轮回,而玉皇的尸身连同那面铜镜也跌落轮回,从此不再现于世间。
    少时为世家子,因犯重罪被除名,不存于家谱却暗中潜入天地穹宇,历经宠辱,千战之后,登临绝顶。
    即便如今他死了,可仍是一段壮丽的传奇,不输当世任何一位英豪。
    “可惜了那个宝贝。”
    良久,驱神君圣打破帐内的沉默,看了眼面色平静的破军星主,幽幽说道。
    今日若非破军,恐怕众人都会如玉皇所言般,死于此处,成为史书中的大笑话。不提周继君、月罗刹等人,也不提成名已久的齐灵儿、李车儿等徒,光是眼前的紫微、破军便足以傲视一方,天吾山英才之多,连驱神也不禁有些嫉妒。除此之外,他心中也甚觉可惜,玉皇的宝镜之强堪比他那支书写仙神妖魔的神笔,若能得到,他驱神或许真有再战圣人的可能。
    关于那面铜镜,虽不知所踪于天地穹宇、山海轮回,却在另一方轮回的史书中有所记载。
    “始皇遣徐姓方士出海,五年归,得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硋……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
    “就这么结束了?”
    轩辕国外,山风跌宕,一白一黑两道人影施施而行。
    “怎么,非要搞得轰轰烈烈,大战上三天三夜,互道英雄惜英雄才算是完美的结局吗。”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周继君看向微微失落的少年,轻笑着道。
    “也不是,只不过我总觉得他不该这样死去。”
    一路上听完玉皇的故事,看完玉皇的绝唱,周念君只觉心中堵得慌,可他毕竟还未经历过太多风雨,心感沧桑怅然,却又无法道出。
    边走边聊,不知觉间,两人来到位于山麓的一处破旧茶肆外。
    疑惑的打量着位于荒僻山野的茶肆,虽在青山绿水环绕间,可往来无客,这茶肆的出现却透着几分突兀和古怪。
    “就在此处暂别吧。”
    耳边突然传来男子的低语,少年心头没来由地一颤,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周继君。
    余光中,在茶肆旁的老树下,是牵着青驴颊边挂着柔柔笑意的女子。
    “多谢公子这两日来照拂劣徒,不过天下终无不散之筵席。公子请吧。”
    师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温柔,可再度落于少年心头,却让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女娲圣人客气了。倒是圣人这些年对吾儿的养育之恩,君某一日不敢相忘,来日定有报答。”
    身处两人机锋正中,周念君虽无不适的感觉,可他却知道,师父伤人以情,杀人也仅需只言片语。不过幸好爹爹的神色如常,气息平缓,看起来并未被师父所伤。
    心中刚冒出“爹爹”二字,耳边便传来师父莫名的笑声。
    “念君,随为师回宫。”
    “且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君某有份礼物想要送予我儿,想必圣人当不会阻拦。”
    看了眼神情复杂的周念君,周继君淡淡一笑,眸光微闪,张口吐出三团云气,一青一紫一红,浮于半空却是三头睡眼惺忪的异兽。
    南瞻部洲有奇兽,名曰狻猊,昔日周继君得自天机阁,收为三道蛇人坐骑。初时还能随着周继君征战杀戮,奈何越到后来,青羽、紫风、炎霸三只小狻猊愈发懒惰,总喜欢躲在道丹中贪睡,却被三道蛇人杀生所得的气血温养,受周继君先天精气滋润,到如今也都有法天巅峰的修为。
    三团云气方出现,女娲便蹙眉伸手,却被周继君隔空使出道力,拦截向女娲。
    脚步微晃,周继君脸上闪过一抹潮红,而三只小狻猊也听话的钻入周念君身体,各占一道,和道丹渐渐融为一体,即便女娲想要将它们斩除,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此番所为的后果。
    深深看了眼周继君,女娲面无表情的挥卷袍袖,转眼后她和周念君以及那匹青驴便不见了踪影。
    茶肆外的老树旁,周继君遥望远方,半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眸中却闪过莫名的笑意。
    想要将周念君从圣人手中夺回,以周继君如今的实力尚难以做到,不过,有了三头小狻猊相伴,女娲再想要断绝他们之间刚刚萌生的父子之情,却是几乎不可能。
    “和山海第一圣人交手只受轻伤,即便她女娲未尽全力,你君公子也能以此为傲了。”
    茶肆中唯一的茶客开口道,他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灰布衣,头戴斗笠,全心全意的品着盏中劣茶。
    抹去嘴角的血丝,周继君走进茶肆,拂开袍袖坐于那人对首,端起茶盏,看了眼却并没作饮。
    “若不能斩圣,即便再轻的伤又有何值得为傲。倒是你......"
    看了眼那茶客,周继君悠悠一笑,放下茶盏。
    “本以为你的谢幕会如你这千万年所演的戏那般完美,孰料居然破绽连连。”
    “破绽......君兄指的可是我有机会却没去杀破军。”
    茶客轻敲着木桌,他的手指很是好看,葱白如玉,细长如雕,斗笠下,藏于阴霾中的嘴角微微扬起。
    “我若杀他,君兄又怎会放过我的性命,而我也无法就此脱身......我以宝镜幻化出的那人已死得清清楚楚,那些英豪枭雄以为我死绝,自不会再去想那些细枝末节了。”
    说着,茶客起身,压了低斗笠,放声大笑着走出茶肆,只留下木桌上那块闪闪发亮的碑牌。
    “珍重,公子。”
    “走好,陛下。”
    大风呼呼,卷过山林间水气没入茶肆,周继君拾起那块被天地穹宇英豪们争夺了无数载的碑牌,漫不经心的瞅了两眼,随手收入袖中。
    从离恨天上走出时,周继君曾发誓,有朝一日必将那人杀之后快,可即便杀了又能如何。
    走了一个玉皇,还会有第二个玉皇出现,只不过,从此往后再无能超越那段传奇者。登临绝顶,将天下苍生、世间强者玩弄股掌,演了一场接一场好戏,直至谢幕归隐,依旧将天地英豪蒙在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