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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拼命的叛军

      叛军的情况,远远要比守军还凄惨的多。
    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十则围之,其实是有着其深刻的理解的。
    守军有城池之利,可以有效地阻止敌人的进攻。可进攻方却需要想办法去破除城墙的地利,才能谈攻占的可能性。
    梁吉虽然手中有二十万大军,可是却没有地利。
    沧州城西、北两面虽然开阔,却也让沧州的城墙成为了唯一的制高点。
    叛军仰攻之下,效果甚微。
    加上二十万大军铺展不开,同一时间能够攻到城下的,永远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
    叛军也没有天时。
    他们耽搁不起,每延误一天,山东叛军的后勤压力就增大一分。
    大名府那边也在面临着朝廷主力的狂攻,究竟能守多久,大家都信心不足。
    那可是当世第一名将郭礼啊,梁牧这个籍籍无名之辈,拿什么去和人家比配?
    叛军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了。
    几乎是辽东野战军十倍的兵力,只有通过消耗战或许才能夺回沧州城。
    然而这第一日的战斗打下来,叛军上下才发现,情况异常的严重。
    守军的那种能够爆炸的武器,威胁性实在是太大了。
    叛军在第一日投入了三十多架楼车,仅仅只有一架靠近了城墙。结果面对守军的优势兵力,根本就没有发挥作用。
    最终这家楼车被守军焚烧一空,也化为了灰烬。
    其余的云梯之类的,更是难以起到作用。刚刚靠在城墙上,就被守军的撑杆推开了,还摔死了不少士兵。
    叛军的投石机数量也没有守军多,而且射程上也不占优势。
    在守军火药炸弹的点名之下,叛军的投石机根本就进入不了城墙的八百米范围内,否则就有被摧毁的可能性。
    可不进入这个范围,叛军的投石机就威胁不到城墙,等于是毫无用处。
    至于弓手,就更加凄惨了。
    成规模出现,就会被火药炸弹洗礼。不成规模的话,作用又有限,完全被城内的弓箭手压制。
    叛军还不知道有高丽人参战了,所以只是觉得守军的弓箭又准又多,却不明所以。
    这一日的大战下来,沧州城下堆满了叛军的尸体。战后各营草草统计了一下,竟然战死了一万五千多人。
    受伤的更是不知凡几,有些重伤的已经只能等死了。
    叛军即使人数众多,可是这样的消耗,又能打多久呢?
    更不要说,叛军当中,大部分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和守军那种完全的正规军是没办法比较的。
    大帐里,梁吉形如枯木,已经预感到了情况的危机。
    在一片萧索的气氛中,梁吉已然堆积起了杀气。
    “回去安抚将士,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必须要拿出更加猛烈的攻势来。告诉大家伙,虽然我们的损失很大,可守军也不好受。今日我们已经登上了城头,明日夺回沧州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明日就是生死攸关的一战。大家都务须拼尽全力,为我们打开一条生路。”
    梁吉原本准备的攻城战,大约有七日左右。
    他原本觉着,用七日左右的时间夺回沧州,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奈何战事的变化太快,让他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了。
    众将全都感觉为难,觉着以如今低迷的士气,恐怕很难做到。可是看着梁吉择人而噬的目光,再没有人敢去劝谏,只好默默地回去准备了。
    一直等所有人都走了,梁吉才完全瘫软下去,话音里都带着死气。
    他唯一能够询问的对象,只有他真正的心腹,梁家的老管家梁素。
    “大名府那边真的撑不住了吗?”
    梁素满脸悲色,此时终于不再隐藏了。
    “家主,梁牧实在没有办法了。乾逆实在太多了,那个郭礼也实在太狡猾了。他明面上猛攻大名,实际上却偷偷派遣了得力之师,偷袭了冠州,我军十多万石的粮草被毁。梁牧生怕郭礼不管大名府,直插我军后路,不得不出城拦截。结果却被郭礼杀的大败,连大名府也没的守了。如今梁牧率领残军退到了清河,但清河城池年久失修,恐怕挡不了多久了。”
    梁吉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盏扫了出去,惹得满地都是碎片。
    “废物!梁牧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都是他这个废物,坏了我的大事。三番四次警告他守好大名府就可,他为什么要出城?”
    梁素重重一叹,却不好说什么。
    他总不能埋怨梁吉,说是你安排梁牧守城的吧?
    谁叫梁家的口袋里实在没有什么人才呢,梁铉已经算是其中最杰出的,还不是在洛阳和长安被陈玉虐的体无完肤。
    梁牧自幼花天酒地,乃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其才能,甚至还不如梁铉之万一呢。
    要不是他姓梁,简直就是狗屎不如。
    指望这样的人能够拖住郭礼,光是想想就觉得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大名府已丢,梁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而从大名府一路往北,清河、武邑、景州全都是小城,很难再阻止郭礼的大军了。
    这才是为什么梁吉下了死命令,明日无论如何都必须攻破沧州的原因。
    要不然的话,郭礼的大军只需要三、五日的功夫,就能扑到叛军的屁股后面。到时候两面夹击,叛军输定了。
    情况危急至斯,上天却没有给梁吉任何的怜悯。
    一个信使连滚带爬冲进军帐,却带来了更加可怕的消息。
    “报大王,乾逆西凉骑兵出其不意,于三个时辰前突入了南皮县城,把我军储存的粮草一把大火烧光,现在已经扬长而去。”
    军帐里鸦雀无声,气氛低落到了冰点。
    信使尽管赶了好几十里的路传达消息,此时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叛军移师沧州,为了夺回之后的行动方便,便把粮草后勤和家眷都安排在了南皮。
    想着夺回了沧州之后,即使打不过郭礼的主力,也可以渡过黄河南下,去和梁铉汇合,冲击沂蒙防线。
    孰料梁吉忽略了游弋在外的西凉骑兵,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沧州城。
    他的疏忽,为自己换来了致命的损失。
    张琦和廖凯在西凉就久历战场,经验丰富无比。
    他们被留在外围,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希望能够给叛军制造麻烦。
    可叛军人数实在太多,他们这两万多骑兵冲上去不但毫无作用,恐怕还会遭遇重大损失。
    张琦和廖凯也没有强求,干脆率军四处游荡。结果被他们发现了叛军的粮草重地,而且防御极其简陋。
    这还有什么客气的,张琦和廖凯指挥着如同恶狼一般的西凉骑兵,趁着夜色一个突袭,就攻进了简陋的南皮县城。
    他们也不恋战,直接将叛军的粮草付之一炬,就火速撤离。
    在附近的叛军增援过来,却只能看着骑兵的尾巴跳脚不已,根本追之不及。
    可维系叛军生命的粮草却化为了灰烬,一点存余都没有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郭礼穷追不舍的大军让叛军喘不过气来,现如今等同于他们的脖子上也被套上了绳索。
    雷霆霹雳一般的噩耗彻底击垮了梁吉的意志,让他的身躯晃了两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倒。
    梁素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搀扶住,迭声地召唤大夫。
    一个时辰后,粮草被烧的消息便传遍了叛军大营,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严酷的事实摆在眼前,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遍体的寒意。
    梁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玄妙而亢奋的状态。
    从三更天开始,他便催促着各营开始整肃出发,兵发沧州城。
    昨日一场大战,陈玉和秦王等人也累的够呛,又去探望了重伤的郑化,便睡的死去活来。
    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被亲卫叫醒了。
    两人匆忙赶到城头,只往外面看了一眼,就叫苦不迭。
    今日的叛军来的很早很早,晨曦中就已经列好了进攻的阵形。而且和昨天喧嚣震天的狂躁相比,今天十几万人全都无比的沉默。
    哀兵必胜,这是陈玉和秦王不约而同想到的一句话。
    他们不知道叛军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叛军这个状态,他们守城的难度无疑增大了许多倍。
    陈玉搓了一把脸,连忙吩咐道“去把所有人叫醒,告诉大家,今日要拼命了!”
    传令兵迅速下去,很快地,整个沧州城都沸腾起来。原本应该休息的兵将,此刻也都厉兵秣马,做好了战斗准备。
    沧州城外,梁吉摇摇欲坠地站在马车上,从阵前缓缓经过。
    他努力积攒着力气,然后大声地呼喝道“众将士,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们没有了援军,我们没有了粮草。假如今日不能破城,等待我们的,必然是覆没的下场。我们已经走上了不归路,要么杀出一条血路来,要么化为尘土。你们究竟该如何选择?”
    十多万人一阵沉默,随即齐声怒吼道“打破沧州府,闯出一片天!”
    这怒吼声震动天地,乌云为之变色,凝练了阳光变为肃煞,让天地之间化为了狰狞的鬼蜮。
    同时这吼声也传到了沧州城头,让守军的所有人都明白,叛军是要拼命了。
    看着那无边无际的人潮,很多人都心生胆怯,十分怀疑,这座城池究竟能不能守住?